第十一章 王敏的過去

聽王敏這麼一說，我心裡一陣抽搐。

惡狠狠地瞪向了那輛疾馳而去的大奔，有那麼一瞬間，我看到了那後視鏡里，李茂那張因為驚恐而沒有一點血色的臉！一雙無力的眼睛，從後視鏡里看著我和王敏，裡面滿滿的全是對死亡的畏懼！

「你……你哥哥？」

我不想再看他，轉而黑著臉面向了王敏。

「嗯。」

她皺皺眉。堅強的身形在夜風裡瑟縮了一下，彷彿整個人都小了一圈。

「你們陰間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問了一句。

王敏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我們是沒有所謂兄弟姐妹，亦或是父母親情之類的東西啦。所謂兄妹，不過是我們嚮往你們的生活而臆想出來的而已。我們的真身又沒有血，哪兒來的血緣？」

聽她這麼說，我一時也有些憂傷。

「重新自我介紹下吧。」

王敏背過手去，羞澀地踢了一腳腳邊的石子,然後轉過身來，微微鞠躬。

「我叫王敏，隸屬於奈何橋部，是孟婆手下所有助理冥卒的首領。而我的哥哥，是孟婆的直屬秘書，我們兩個一個負責文書傳達，一個負責暴力執勤……」

「等等！」

我突然打斷了她。

「也就是說，死後世界真的存在咯？」

「當然不存在。」

王敏卻道。

「咦？」

「所謂陰陽兩界，相隔不過一道奈何橋，其實是差不多的兩個世界。所謂鬼魂，也不過是人信念的一個投影，有人死後不願意投胎轉世，魂魄便徘徊在陰間自生自滅。有人死後很快轉世到孕婦的肚子里，就成了一個新的生命。僅此而已。同樣的，來自陰間的亡魂，也會有在陽間出現的……」

「呃！怪不得陽間總是這麼混亂……」

「是的。畢竟只有在陰間，才有可以收容亡魂的機構。所以，在世界誕生之初，其實陽間的鬼魂比陰間還多。秩序混亂，民不聊生。甚至到了聚集起來作亂，引發戰爭的地步。

這樣的混亂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後來，閻羅王創造了冥府最偉大的工程——奈何橋。

溝通兩界亡靈，以強大的暴力力量，收容兩界亡魂，守護奈何橋天塹，維護陰陽秩序，以陰陽界的安寧與平穩為自己的責任……這，就是冥府。」

「所以，弄了這麼個土了吧唧的APP？」我聽著她述說著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歷史，不忍吐槽了一句。

王敏也不由得嫣然。

「冥府也要與時俱進嘛。不得不說，陽界的科技，給冥府的工作帶來了極大的便利。但是另一方面，也有人認為，正是因為你們的科技，使得像李茂這樣的惡徒越來越多。」

「科技無所謂善惡。」

我斬釘截鐵道：「一切全取決於使用它的人。」

「但是如果沒有科技，就沒有人擁有足以反抗冥府的力量。」

王敏立刻回了這麼一句，噎的我無言以對。

「誰能保證，冥府就絕對是對的呢……」我也只能這麼說了。

王敏嚴肅地教導道：「閻王的命令，即是天理。閻王沒有私心，他已經統治了這個世界數十億年，他的經驗和智慧，沒人有資格去懷疑。」

「你怎麼說怎麼對咯。」

我攤了攤手。

「扯遠了……你說你的哥哥是負責文書傳達，那麼為什麼……」

「他替我去死了。」

王敏的聲音，陡然弱了三分。

我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突然後悔了起來。哎，我也是欠抽，她哥哥怎樣關我何事？為什麼就是忍不住好奇心非要問下去！

「你很好奇王翰的事情嗎？」

她的聲音，一反平時的開朗知性，憔悴得一觸即碎。

「還是不要說了……」

那天，我們一起最後討論了一下李茂的事情。他就這麼溜走，還被我和王敏的實力嚇成那德行，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有動靜了。

最後，我們費了一點功夫收拾殘局，把我的那些東西收回房間，順帶收拾一下田裡的各種雜物……

沉重的電腦桌，傢具，還有冰箱。

無奈表示，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怎麼做到，一個人從我家毫無顧忌地把這些東西抬出來的。

「就這麼搬出來就可以啊，只不過是你剛出去的時候過來的。那時候路上一個人沒有。」

王敏道。

「專門挑沒人的時候……你也是蠻老道。」我如此揶揄著，不無嘲諷之意。

「沒辦法啊，誰讓我剛來陽間的時候那個樣子，你懂得。肯定不能挑有人在的時候吧……」

我感覺身體一陣發燙。

確實，本來來自陰間的她，突然在這裡出現，那場面……我去，真後悔沒在家裡好好藏著！

「那麼，你今晚睡在哪兒？不要告訴我，你們鬼都不用睡覺的。」我如此問道。

「當然用。今天忙了一整天，好累，何況我現在穿上了義骸，是人類啊……」

「那麼，你今晚睡在哪兒？」

我笑笑，又問了一遍。

「你說呢？」

她也邪邪一笑，拔出了寶劍……

「好，你贏了……」

剛剛見識她的身手，我選擇認輸！悲催的我，也就只能自己找床被子打地鋪了。

「明天早上記得早起。」

我突然如此道：「我爸媽起的很早的。小心不要被他們看到了再誤會……」

「你說什麼！我還沒考慮到這種情況！」

「那怎麼辦，重新分配下吧。」

我和她對視了一眼。

「剪子包袱——」我倆異口同聲：「錘！」

我出包袱，她是錘。

「去衣櫃里睡吧。」

「為什麼？」

「那衣櫃並不小。等會我幫你鋪好，其實比這硬板床舒服。」

「你怎麼知道的？」

「小時候……你懂得。當然，現在我是睡不進去了。」

她聽出來我是在變相損她個子小。立時嘟起了小嘴，卻又說不出什麼別的來，只能再次摸向了自己的腰間。

我吐了吐舌頭。這幾次下來，總算看清楚了，她腰間那個地方天知道有什麼機關，似乎可以隨時抽出寶劍來，但平時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好好好。因為你是公主呀，當然要給你安排一個像樣點的行宮，寒舍鄙陋，實在是不宜貴鳳棲息，還望公主恕罪！」

講真，我都開始瞧不起我自己了。哎，我剛救了她哎，她還能真的拿那劍把我怎樣？我犯得著這麼低三下四的嗎？我……

「嗯，可以。」王敏自顧自地熟練打開了衣櫃門。

她居然無視我！

「比冥府里的宿舍大多了。」她開玩笑道。

「你別嚇我，這點空間連床都放不下，還宿舍？」

「因為我們不用睡覺啊。」她如此道：「就算我這個頭領，私人空間也不過只有茶几那麼大而已。」

「哦……」

就這樣，交換兩個世界的生活，成了我們的談資。

儘管我真的很累了，可我還是陪她聊到了很晚。聊著聊著，我還幫她找來了一套不怎麼用過的被褥，在那衣櫃里小心鋪好。最後，還很沒有意義地幫她把被子疊了疊。

臨睡覺，蓋上被子，我還問了一句：「要不，你來被窩裡跟我睡吧？」

她沒有說話。

我以為她沒聽見，便深呼吸了一口，打算鼓起勇氣再問一遍。哪兒知道，她居然從那衣櫃里鑽了出來，疲倦地爬到了我的chuang上！一撩被子，修長的白腿一蜷，便躺在了我旁邊！

最後，被子一拉，直蓋到臉邊。看得我臉皮發燙，心底小鹿亂撞。

不對，這不是真的，一定是夢。

「你，到底在想什麼？」她如此問道。

「沒，沒什麼。」

我看著她，完全不敢想象在現在她的眼裡，我的表情到底有多難看！不過這也不怪我，我只是做為一個男人，本能地想調笑她一下，誰知道她居然……我甚至還沒見過女生睡覺的樣子，現在的情況，簡直讓我不知所措！

而她現在的樣子，厚厚的棉被邊緣撫摸著她細嫩完美的臉，那雙澄澈的眼睛正對著我，我甚至隱約可以聞到她身上恬靜淡雅的體香。

這是，薰衣草味？

就算不提其他邪惡的事情，也確實是美得不可言說。

「果然。」她眨巴眨巴眼睛：「根本睡不著……以後再說吧。我回衣櫃里了。」

我長嘆了一聲，良宵苦短……

不對！

驀地，我一個激靈！

以後再說！意思就是，以後就可以咯？

我驚坐而起，卻見那衣櫃門已經關上，裡面傳來亂七八糟的聲音，不一會，就安靜了下來。獨留我一個人坐在床頭，望著那看上去和平時沒有兩樣的衣櫃。

難道，她在，裸睡？呃……

王敏，我恨你。

我抬頭望月，無聲長嘆。

你這樣，讓我如何睡得著？

你說的以後，到底是多久以後呢？

這是第一次，我對一個女生有了特別的憧憬，特別的期待。儘管，還是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情，但卻以此為契機，在我心裡留下了點點漣漪。

她貌美如花，性格強悍，實力更是沒得說，又是冥界鬼卒的頭領。偶爾，也會有不為人知的一面……面對哥哥的死，她也會愧疚，也會痛苦，也會不敢面對。甚至，就算強悍如她，也會對死亡充滿畏懼，或者說敬畏。

從那以後，我便和這個來自陰間的女將，開始了波瀾壯闊的人生。她讓我相信，也許我自己並不普通，總之，後來一切的故事，最終都可以追溯到我和王敏的邂逅上。

我的鬼手道士生涯，自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