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地紫氣

房間裡頭沒有點亮蠟燭，作為神霄道的『資深』內門弟子，入門已經一年半的張乾畢竟是練氣四重的小蝦米了。雖然沒什麼大的神異，可區區黑夜也擋不住他這雙眼睛。

就像凡人用了一道明目符一樣，張乾現如今的這雙肉眼就足以讓他看破黑暗，如處白晝。

神識再一動，房間里亮起一道幽光。張乾已經解開了防禦陣法——一個非常非常簡單的混元陣，大步走出房門。

當張乾來到道場前庭的時候，五六十位師兄弟已然在場，作為神霄道的老人，張乾今天已經晚了。

不過沒幾人注意他。

早課是很嚴肅的，張乾與幾個熟人彼此點頭示意，悄無聲息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雙腿盤膝，雙手抱印，瞬間里就進入了收心凝神之境。卻沒有看到內門首席弟子平敬忠的瞳孔中突然亮起了一抹精光。

張乾被自己入定的速度嚇的一下子就睜開了兩眼來，往日他收心凝神哪裡會有那麼快。依舊是沒有發現平敬忠打量的眼神，這位往日里平平常常的師弟，怎麼會身散靈光？

張乾卻是暗自嘀咕，自己入定快這算穿越福利么？

按下心中的疑惑，張乾再度閉上了雙眼。

神霄道的道法以傳習五雷法為事，謂行此法可役鬼神，致雷雨，內修功行深厚者，風雲雷雨可隨召而至。斬勘五雷法者，以道為體，以法為用。

內而修之，斬滅屍鬼，勘合玄機，攢簇五行，合和四象，水火既濟，金木交並，日煉月烹，胎脫神化，為高上之仙。

外而用之，則新除妖孽，勘合雷霆，呼吸五氣之精，混合五雷之將，所謂中理五氣，混合百神。以我元命之神，召彼虛無之神，以我本身之氣，合彼虛無之氣，加之步罡訣目、秘咒靈符，斡動化機，若合符契。運雷霆於掌上，包天地於身中，曰暘而暘，曰雨而雨。

是以，對神霄道弟子而言，這每日黎明之前，天地陰陽交合而出的那道天地紫氣，對之修行是甚有幫助補益的。

神霄道內門弟子每日之早課就是在那陰陽交替之時，吸取那一縷天地氤氳萬物化淳之氣。

靜心凝神乃是先決條件。

但神霄道最近收納了不少於朝廷根腳深厚的弟子，這些人中自然有悟性上佳之徒，可也更多是全無慧根之輩。當神霄道一百多名內門弟子全部來到之後，雖然前庭雅雀無音，一百餘名弟子個個都盤腿卧膝，然每個人卻都有每個人的緣法。

這些人中有的是身神合一，寂晉空靈，呼吸綿長；有的則身與意和，如松林月照，如清泉流石；還有的是強打精神，抵抗睡蟲懶意，呼氣大如牛喘。

張乾的資質並不算差，入門一年半尚且不住，就修行至練氣四重，已經很不錯了。特別是他自從練氣晉入第四重，邁過了前期三重后，每日早課之時他也有那半數機會引一絲天地紫氣入體。

「當！」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聲黃鐘大呂浸入張乾心神，登時眼前恍惚一片光明閃現，就看見一道紫氣從天而降，浩浩蕩蕩，蔓延不知道多少里長。張乾神識一凝，猝然間整個『見知』似乎都清澄了三分。

毫無半點遲疑，神識化作一道長鞭，瞬間伸入了浩浩蕩蕩的氤氳紫氣之中。

張乾知道，真正的紫氣根本就沒那麼多，之所以在他的『眼前』顯化的有這麼多，只是因為他是一個練氣四重的小蝦米而已。

長鞭瞬間伸入了那紫氣當中，似乎可以無視距離，天涯咫尺。

張乾對此有一種釣魚的感覺，鋪天蓋地的氤氳紫氣就是那魚，他的神識就是那魚竿。

魚竿能釣到魚，而且是很輕鬆的就能釣到魚。但釣到魚之後如何把魚拉回來，就是個大難題了。

細細的魚線是拉不動真正的大魚的，這跟方尺大的魚缸養不了鯊魚是一個道理。

張乾在收回神識的時候，明顯的就感覺到了沉重。他覺得自己的神識馬上就要斷開了，所以他決定為自己減重。一縷、兩縷，……

張乾『釣』到的紫氣並不是一縷，而是整整一絲，而十縷才是一絲。

他最初的時候並沒想過自己能拉得動一絲天地紫氣，但是當神識與那一絲天地紫氣勾搭上后，冥冥之中一種感覺告訴他，自己的神識能拉得動這天地紫氣。

雖然神識斷裂的感覺很不好受，雖然那腦袋上如挨了一悶錘的後果能讓張乾這樣的小蝦米歇息上三五天也不見得恢復，但張乾還是收線了。

他可是穿越者啊。冒險的膽量還是有的，而且冥冥中的那種感覺也值得讓他犯險。哪怕是真的受傷，這事兒在道場里也不稀奇，張乾正好卧床休養幾日，也好理一理過去將來。

時隔多年，張乾再一次感覺到了拔河的感覺。神識勾著一絲天地紫氣，感覺萬分沉重。從一開始的堅持到後來的自我減負，神識就一點點的把天地紫氣勾搭進了他的丹田氣海之中。

哪怕一絲的天地紫氣到了丹田時候只剩下了四縷。

不過即便只剩下了一半不到，這也是張乾之前所得最高收穫的四倍了。而且張乾還不是每天都能捕獲一絲天地紫氣，能做到這般收穫的只能是練氣後期的修士。

而他現在，練氣四重，只是初入中期，距離後期還差得遠呢。

天地紫氣乃天地感應自然顯化而出之物，只需一縷，張乾就感覺著剛才全力『釣魚』而產生的疲勞感不僅完全消除，丹田氣海也靈氣翻滾，整個氣海竟然就這樣擴大了一些。

如此一縷天地紫氣足可抵三五日之苦修。

剩下的三縷天地紫氣依次融入了張乾的丹田氣海之中，他能明顯的感覺到氣海變大了。

如果說之前的氣海是一個巢湖，那麼現在張乾的丹田氣海就是一個洪湖。沒有質的提升，但量的增加遠遠超過了張乾的預計，足足有一兩成之多。

這不可能只是三縷天地紫氣的作用吧？張乾心裡無解，只能把眼睛『看』向碎玉。

面如常色的站起身，對著熟識的師兄弟打著招呼，很自然的把來時路上就想好的借口說了出去。沒有引得任何懷疑。神霄道內門弟子雖然有一二百人，但還是很『老實』的，各階層團體也比較穩固。如汴京本地人、外地人，先入門者、后入門者，家世富貴者、家世普通者，雖然無形中就把一二百內門弟子化成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山頭，但氣氛還是比較祥和的。因為彼此間的差距太大，老虎是不會跟兔子計較的，並沒有前世他所看的那些小說中那般多如牛毛的紛爭，至少沒有那麼多的戾氣。

張乾跟許志高、李慶元是一個小團體，三人結伴進齋堂用餐，如日常一般在東方的天際泛起一抹魚肚白的時候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也是他『日常作息』的規律，張乾小心的很。

在這個道法顯聖的時空，『奪舍』並不是什麼稀罕之事，張乾初來乍到，一定要謹慎再謹慎。這裡可是仙家道派，被人發現了，他會死的慘無人道的。

不過神霄道即便是與朝廷牽扯的再深，那常伴趙官家身邊的也只是教主林靈素，或者還有大長老金丹修士王文卿。張乾這等小蝦米的日常生活是很簡單很單調的。

在沒有道課的時候，每天的早課結束之後，張乾人等就再沒任何強制性的『任務』了。他可以一天憋在房間里修道練氣，也能回汴京城的『家』中過世俗生活，還能到考功殿去接任務，那考功殿里有著神霄道明面上的第二高手——金丹期的王文卿。王文卿大部分時間都在考功殿潛心修鍊，一個月中也就兩三天時間進宮，遠沒有林靈素『受寵』。

而考功殿，顧名思義，那就是接任務交任務的地方。

作為一個道派，想要興旺發達起來，想要在這修真界站穩腳跟，弟子是少不了的。後繼有人不是簡簡單單的把嘴皮子一碰就能好的，那需要各類天材地寶的堆積，便是凡俗中的金銀銅鐵也萬萬離不了。

神霄道之前總共內門弟子也不到百人，那為什麼不多收？

除了有慧根資質的弟子少見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神霄道沒錢缺資源。

張乾這類的內門弟子，每月初一都能從藥王殿領取一瓶養氣散，這種丹藥只對鍊氣期的弟子有用，但想要練成一瓶養氣散，沒有二三十兩銀子的花銷，那也是做不到的。

更不要說築基期弟子所需的培元丹，和金丹期高人所需的靈丹妙藥了，錢財那是嘩啦啦的如是流水。

何況還有法寶。你鍊氣期的小蝦米可以無需法寶，但到築基期了你重要給一個的吧？不管是殺伐還是護身，那一柄最最普通的飛劍，只說材質和洗劍所需的藥材，沒有千把兩銀子就想都別想。

即便林靈素現如今深得官家的寵信，神霄道又廣開門戶，收入了大批弟子，也拿到了一筆天文數字的好處費，但坐吃山空是絕對不成的，那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這考功殿就必須要存在了。

考功殿的低級任務針對的都是神霄道信徒們的『低級』困難，比如說碰到了髒東西什麼的，鍊氣期弟子就能解決。而這些問題解決了之後，不僅可以凝聚信徒的信仰，讓神霄道香火更旺盛；更能夠賺取人教功德，鎮壓教派氣數，甚至對林靈素這位教主大人什麼時候更進一步，都有幫助。

同時這樣規定，弟子也可賺取好處，更給整個教派灌輸了勞有所得的道理，並不是誰誰誰都是『仙二代』的。神霄道剛立山門沒幾年，道派內部還沒有那麼多的人情大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