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面里乾坤
王進榮在大堂里一邊慢慢喝著水等方渝上菜，一邊心裡犯嘀咕。
本來自己今晚打算叫幾位哥們一起聚聚，一時心軟同意了方渝的請求，但現在他又有點後悔了。
如今的大學生連麥苗和蔥都分不清，有幾個懂得做吃的。就算有，也頂多不過是在「速食麵料理」這個通用天賦上投了幾個點罷了。
想當初自己那個大學生侄子，也是這麼軟磨硬泡的誘騙自己吃了他的黑暗料理。
自己當時絕對是昏了頭，居然真的去嘗了一口，然後那叫一個血雨腥風日月無光啊。想到在廁所住三天的經歷，王進榮不禁打了個寒顫，感覺腸胃似乎又開始不舒服了
這個方渝不會也是個「味覺殺手」吧？王進榮琢磨著也許趁方渝沒注意，偷偷溜走更好些。
不行！王進榮立刻就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我在金河路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答應別人的事，一句話不說就跑，這傳出去還不壞了我的名聲。
王進榮咬了咬牙決定，一會如果拿出來的菜品太過驚悚，自己就乾脆一點，打破他的幻想，別讓他以為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最後害人害己。
王進榮心裡還在不斷糾結，就看到方渝端著一個白瓷大碗從廚房裡走出來。
「王主任，您久等了，請嘗嘗我的面吧。」
王進榮戰戰兢兢的往碗里一看.
嘶....
這面看起來品相不俗啊。
樸素的白瓷大碗里盤著三分之二碗晶瑩泛光的麵條，麵條上面頂著一撮肉臊，周圍還灑了一圈蔥末和花生碎。鵝黃、嫩綠、艷紅、柔白組成一副美不勝收的畫面。
王進榮聞了聞，升騰的熱氣里混合著小麥的甜香、肉沫的油香、小蔥的清香、花生的焦香，頓時肚子就發出無比期待的聲音。
「王主任，這是一道干拌面，醬料墊在面底下，得趁熱拌勻了才好吃。」方渝遞上一雙筷子。
王進榮將盤好的麵條翻了個身，一股濃郁的麻辣香氣直衝而上，口水不由自主的就分泌出來了。他迫不及待的將麵條拌了拌，夾起一筷子就送到嘴裡。
麵條彷彿有生命一樣自然的劃過牙齒與舌頭，王進榮不由自主的用力一嚼，他還沒來得及讚歎麵條的彈滑，就覺得口腔中爆開了一顆炸彈。麻、辣、鮮、香、甜，各種味道接連爆出，然後又混合在一起向味蕾發起衝鋒。
一口面還沒嚼兩口就已經滑進肚中，王進榮忍不住又夾起一筷子。
一邊咀嚼王進榮一邊讚歎，這那是干拌面啊，不但不幹不燥，咬起來感覺還有甜甜的汁水，真是神奇。
王進榮一筷子接著又是一筷子，不知不覺白瓷大碗已經見底。
王進榮舉起碗，努力的把碗底碎面都刮進嘴裡，然後把碗一放，本想說「再來一碗」，卻正好對上方渝期待的目光。
王進榮有些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摸了摸吃撐了的肚子，心虛的看了眼被刮的只剩零星醬汁的碗底，不好意思的對方渝豎起了大拇指，「味道硬是要得。」
雖然心裡的已經得意的跳起了桑巴，方渝還是按耐住激動，裝著謙虛的樣子問：「王主任，您看我這手藝開個小麵館可以吧？」
「怎麼可以！」王進榮手一揮，「小方同志，我也是個好吃的人，不說是美食家吧，至少好賴還是能分得清楚的。吃了這麼久的麵條，沒有一家有你這味道。你這手藝開小麵館太屈才了，有沒有興趣去大酒樓應聘，我朋友的榮華園可是蜀都的十大之一。」
方渝有些哭笑不得，我這還沒開業就來挖角啊。
「王主任，您見諒，我其實也是第一回做這面，其實沒那麼好。我想先自己練一練再考慮其他。」
王進榮一向覺得有本事的人都應該有點性格，雖然被方渝婉拒到也不以為忤，呵呵一笑把話題岔開。
「小方同志，你這面味道太好了，我剛才就像吃人蔘果一樣，有些美妙之處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嘗。我覺得你這醬料的味道很特別，是你的秘方吧？」
方渝想了想，這個麵條配方倒也不是特殊的秘密也，基本配料懂行的有心人多吃幾次也能猜的出來，關鍵還在自己製作的步驟和精細的比例，其它到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王主任，說秘方可能誇張了點，不過是油辣椒、花椒末、熟芝麻、花生碎、芽菜、醬油的混合。讓您感覺味道特別好是因為我有一個秘訣。」
「是什麼？哦，不好意思，小方同志，不方便說可以不用說。」
「沒事，和您有什麼不能說的。」方渝趁機刷一波好感，「這個秘訣就是醋。」
「醋！我沒吃到酸味啊。」王進榮有些疑惑。
方渝微微一笑，「那是因為我只加了幾滴。」
「幾滴醋就能有這麼大作用？不會吧。」
「還真就是這樣。這幾滴醋在醬料里的作用可不小。」
方渝扳著手指頭解釋道：「第一，它能減辣，讓辣味變得圓潤而有層次；第二，它能解油，讓您不至於吃幾口就膩；第三，它能引甜，讓花生碎、芽菜等配料變化出甜味；第四，它能添香，讓肉沫的香氣更加明顯；」
方渝頓了頓，「最後，它還能微微的增加味蕾的敏感度。這個調味的方法也是從我們蜀都美食『放糖不吃甜，放醋不吃酸』的要求里延伸出來。」
「可以啊，小方同志，」王進榮笑道：「幾滴醋在你這都有那麼多說頭。那些肉沫也不一般吧。我剛才吃的時候，覺得咬起來甘香鬆脆，有些臘肉的咸香，但一點都沒有臘肉的柴澀，這又是怎麼回事？」
方渝有些驚訝的看了王進榮一眼，「王主任您果然是行家，一下就發現了我的秘密。」
王進榮有些得意的摸了摸下巴，「小方同志，能給我說說這肉沫有什麼秘密嗎？」
「這肉沫本身不特別，只是普通的五花肉，不過做法有點不一樣。」方渝一邊比劃著一邊給王金榮講解。
「要先把五花肉包上鹽，用重物壓著腌一會。然後剁細，過油炒散，再加泡了三分鐘冰糖的老抽翻炒。起鍋的時候最考驗火候，收湯見油恰到好處，保證肉臊顆顆分明。這樣的肉臊吃起來內含油湯，香酥潤口，還帶著點臘肉的香氣。」
「厲害呀，居然還有這做法。」王進榮不禁挑起了大拇指，「對了，還有那個麵條的口感又彈又脆還富含汁水，一點都不像普通的干拌面那樣干，也是有秘訣的吧。」
「這個秘決其實很簡單，您再吃一碗就能發現。」方渝微微一笑，「其實我只是在麵條里藏了幾根過水后掐頭去尾的綠豆芽。」
「哦，難怪我我吃的時候覺得咬到幾根麵條口感特別甜脆。真是有創意，這個還真是個秘訣啊。」王進榮恍然大悟。
「哦，對了，這面的做法我是聞所未聞，是你獨創的吧，有名字嗎。」王進榮接著問道。
方渝聽了心中會意，接過話頭，「這面是我臨時用手頭的材料做的，還沒起名字。正好您是這世上第一位吃到的，就請您給它起個名字吧。」
王進榮看了方渝一眼，心想這小夥子挺上道，有前途。
「好，小方，我就不和你客氣了。你這道面醬香味濃，讓人吃起來就停不住，吃完還想再吃，稱得上是勾魂奪魄的美味。我看就叫勾魂面吧！」
方渝一聽就愣住了，這道面換了一個世界居然還能保持自己的原名，看來美味不僅是沒有疆界的，連世界都擋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