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在前頭的一個揉揉眼,不確定地往後頭招了招手,「榔頭,你快看,那兒是不是有兩個小姑娘,還長得挺漂亮?」後頭那個叫榔頭的探頭望了望,頓時歡天喜地。
「大哥,還真是!咱們這次總算能省些功夫,不用下山了。」
「好,直接擄回去。」清葵心中暗喜。
誰想那兩名大漢走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後,那老大皺著眉嘆了口氣,「真是白歡喜一場,居然是個瞎子。」
清葵勃然大怒,「你才瞎!」丹君見清葵受了氣,忙走過來欲幫忙。
那老大被她這樣一罵,面子上掛不住便要動手來抓,此時那個叫做榔頭的上前,湊到那老大耳邊勸道:「大哥,這姑娘患有眼疾,你這樣說也難怪人家不歡喜。」
老大摸了摸下巴,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也覺得自己說得過分,便收了手,「罷了,我裘大不跟你這個小姑娘計較。」
清葵還想說什麽,卻見那裘大眼光一轉,盯著丹君直看,「這個總不瞎了吧?」丹君一臉戒備。
「這個正好!」榔頭表示贊同。
「好!帶她走!」丹君正欲伸手拔出袖中的短劍,清葵卻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你們要帶我姊姊去哪兒?」她怯生生地問道,反正他們也當她盲了,索性也不解釋裝到底。
「你姊姊?」老大在兩人臉上輪流看了看,「原來是姊妹,放心,我們是帶你姊姊去山寨給咱們少主子瞧瞧。」
「瞧瞧?」就那麽簡單?清葵會信才怪。
「是啊,咱主子要給少主子找個媳婦兒,所以才請你姊姊回去讓他相相。」榔頭附和道:「放心,咱們少主子長得可是天上地下少見的俊俏,虧不得你姊姊的。」清葵心下一合計,拉了拉丹君的手。
這是她們之間約定的暗號,意思是一切都按她說得辦,丹君只得忍氣吞聲一語不發。
「真的只是瞧瞧?」
「當然了。」
清葵只做鬆一口氣狀,「好吧,你們既然要帶走我姊姊,至少也得捎上我。」
裘大略一遲疑,榔頭勸道:「大哥,你讓人家一個看不見的小姑娘去哪兒?不如一道帶回去吧。」
「也好,主子常常教導我們要以德服人,這一回就聽你的。」
裘大和榔頭背上一人一個,走在回天塹寨的山路上,相比較裘大背上的清葵怡然自得,榔頭背上的丹君隱忍得連額頭上的青筋也快蹦了出來,清葵朝她丟了個眼神,示意她要淡定,丹君一臉苦大仇深相,咬牙點點頭,生了十八年,她還是頭一趟被男人背在背上,還是個山賊,一個看不清相貌,虎背熊腰,身上散發汗臭味兒的山賊。
她寧願把清葵從山底下背到山上再背下來,也不願受這份兒罪,但沒法子,看起來清葵似乎還挺樂在其中,她偷偷把路上摘的雛菊往裘大的後腦杓上插,不一會兒裘大的後腦杓便開滿了菊花。
裘大渾然未覺,尤在興緻勃勃地跟榔頭聊天,偶爾轉頭跟她們倆攀談幾句:「你們兩姊妹從哪兒來?」
「我們從西蜀來,家中已無人,本來打算去平陽投奔親戚來著。」清葵接了話,手下的插花動作卻未停,「結果親戚都已經搬離了平陽,我們無處可去,又流浪到了湖州。」
「還真是可憐。」裘大嘆了口氣,這種悲天憫人的論調跟他粗獷的外表絲毫不符,讓清葵和丹君都打了個寒顫,「遇上了我們,也算你們的運氣。」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他又開口問。
「清水,我姊姊白水。」
裘大和榔頭對視一眼,表示了好笑,「你們倆姊妹的名字還真特別。」
這等名字清葵純屬信手拈來,而這兩位純真系的山賊,竟也沒想到要問問她們的姓氏為何不一樣,讓她準備好的說辭都沒了作用,實在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挫敗感,丹君倒是早就習慣了清葵的這種臨場發揮,鎮定無比。
這兩個山賊早就爬慣了山路,再加上清葵和丹君兩人也算不重,不過又走了兩個時辰的山路便來到了半山腰,清葵舉目眺望,目光所及卻只見大片岩石形成的岩牆,壓根兒沒有山寨的影子,心生納罕。
裘大和榔頭把兩人放了下來,大概是瞧她們乖巧不會逃跑,也未做什麽捆綁,裘大守著她們,而榔頭則大大咧咧地走到一片岩牆前,把其中一塊很不起眼的石頭往裡頭一推,岩牆應聲而開,清葵張大了嘴,她完全沒有想到這山寨居然還有這麽隱秘的機關,榔頭和裘大走在前面,示意她們跟上,進了岩牆之後,榔頭又在裡面鼓搗了一下子,岩牆重新合上,兩個山賊走在前面,她們倆跟在後頭,路上又陸續地經歷了幾個類似的岩牆。
丹君皺了眉,小聲說道:「清葵,這山寨似乎不簡單啊。」
「不錯。」清葵讚賞地看了她一眼,「我原以為他們只是佔山為王的普通流寇,誰知道竟然還有這般的設計。」
「就是,這麽重的岩石,得要多少人才能把它移到這兒來啊?」丹君見清葵難得對她讚賞,不免也有些飄飄然,「這山寨的人一定很多。」
清葵的臉黑了一半,「你就想到這個?」
丹君小心翼翼地,「還該有別的嗎?」
清葵閉上眼,深呼吸,再睜開時已經沉靜了下來,「這山寨里有高人,這麽複雜的機關,哪兒是普通的山賊設計得出來?」
丹君恍然大悟,又有些惆悵,「為何我就想不到這個?」
「無妨,你的想法也不錯。」清葵拍拍她的手,「這山寨里既然有高人做了這等布置,也一定不是個小型山寨,人的確該很多。」
丹君這才舒緩過來,「清葵,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跟著他們走就行。」清葵頗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這兒的高人讓我越來越有興趣了。」
經歷了四個類似的錯落岩牆之後,前面是一段狹窄的山路,山路的盡頭依稀可見圓木捆成的圍牆和山門,山寨兩面均是峭壁,峭壁間有數個岩洞,有與裘大和榔頭裝束相似的人進出其中。
山門上掛著一塊牌匾,上書「天塹寨」。
四人剛到山門前,已有守衛向他們招呼:「裘大,這麽快就回來了?」
裘大呵呵一笑,「今兒個咱們兄弟運氣好,瞧瞧,這兩個姑娘怎麽樣?」
「嗨,這臉盤兒真好看!」那守衛的幾人連忙湊過來看,「就是那個矮的,眼神兒不太對勁。」
裘大揮揮手,「別說了,人家小姑娘看不見,也挺可憐的。」那幾個守衛均面露同情之色,清葵心中好笑,這些人果真是山賊?看上去倒是比尋常人家更有人情味兒。
「好了好了,快進去吧。」守衛往裡讓。
裘大點點頭,昂首挺胸往裡邁,剛走出幾步,後腦杓那一頭菊花便暴露在大家眼底,頓時引發了一陣笑聲,幾個守衛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榔頭憋笑沒憋住,「噗」地噴笑出聲。
裘大聽得動靜轉過頭來,一臉莫名,見大家都笑,他也跟著笑笑,「怎麽了,有什麽好笑的事兒?」
榔頭強忍住笑,往他腦袋上指了指,「大哥,你頭上……」
「我頭上怎麽了?」裘大下意識往頭上一摸,摸下一把雛菊,頓時黑了臉,「臭丫頭……」他氣勢洶洶地走向清葵,「是你乾的對不對?」
清葵做害怕狀躲在丹君身後,「姊姊,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丹君正義凜然地護住清葵,「不是她做的。」
「不是她難道是我?」裘大握緊了拳頭,想把清葵拽出來。
「大哥。」榔頭連忙上前拉住他,「你忘了,這小姑娘看不見,怎麽朝你頭上插花?」裘大語塞。
丹君警惕地看著他,防止他再出手拉清葵。
「除了她還能是誰?」裘大想了半天也不明白,「難不成還真是我自個兒插的?」
「發生什麽事了?」這聲音清潤好聽,帶著一種叫人瞬間平靜下來的魔力。
「蕭先生。」眾人立刻收斂了笑,恭敬地抱拳行禮,連之前忿忿的裘大也忙不迭地轉身行禮,「蕭先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