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那麼煉藥師最需要的是什麼?」程陽問,他被說中了心思,當初少年時,想要做一名煉藥師,卻是為形勢所迫,迫切的需要改變當時的地位和環境,而煉藥師的光環恰恰可以為他帶來這些所需要的東西。
「煉藥師最需要的,是一顆寧靜的心,包容萬物的心。」釋清帝道,「一顆寧靜的心,一個沉澱的靈魂,這些才是煉藥師最需要的。」
「寧靜的心,沉澱的靈魂……」程陽喃喃自語。
「世上有國千萬個,每一個國家都有宰相之位,幾乎稍大一些的國度,宰相之位都是由煉藥師擔當。他們在國民心中是神一樣的存在,然而在我們煉藥師同盟的這些同道中人眼裡,這些人卻不算是真正的煉藥師。」釋清帝道,「他們把珍貴的精力拿來謀權奪利,恰恰是修鍊的大忌。」
「可是身在世俗,又怎能不理世俗之事?」程陽道。
「不錯,我們都是世俗之人,自然有世俗之事,關鍵是看你要怎麼去對待這些事。」釋清帝道。
「您的意思是?」程陽看向他,眼神中充滿了迷惑。
「每個人生來都有煩惱,或貧、或仇,我們該怎麼處理?」釋清帝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快刀斬亂麻,將問題解決掉,我們的心便可從此寧靜,至於如何解決,這要看你所面對的是怎樣的境地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程陽慨嘆道,「盟主所思,果然是非比尋常。」
「呵呵,你是我最看好的人,或許百年之後,我這位子便會交由你來坐,所以你要時常警醒自己,不斷提升自己。我這麽做,其實也是有私心的。」釋清帝笑道,「將來一旦把位子傳給你,我便可寄情於這山水之間,從此真正的超脫世外。」
「盟主,晚輩有一事不明。」對於繼承盟主之位,程陽想都沒想過,自然也就不會多麼誠惶誠恐,倒是對釋清帝起了大的好奇心,「您實力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
「你所不能想象的地步,不過這也沒什麼,當你能像我一樣,活上一兩千歲,自然而然也就能到達這個地步了。」釋清帝道。
「呵呵,橫在您和我們之間的,恰恰就是這年歲。」程陽苦笑,心中更是驚訝,一兩千歲?只怕這釋清帝是他所見過的,除了陳清之外實力最高深的人了吧?
「高處不勝寒,高處更孤單。」釋清帝嘆道,「或許你日後能夠理解我今日的苦衷了,也就會像我一樣,迫不及待的想要超脫世外了。」
「力量的頂峰,不敢想象。」程陽搖頭。
釋清帝大笑,他們兩個的談笑聲穿透屋頂,回蕩在這島嶼上。
一連數日,程陽時常會這樣與釋清帝面對面坐了,或進餐,或飲茶,然而又不是單純的進餐和飲茶。
每一次談話間,程陽總能領悟到很多東西,也能學到許多煉藥師方面的知識。其實釋清帝從沒有明確的告訴他某種靈晶的煉製方法,或者關於念力的修鍊之法,但是程陽卻偏偏能在思索之後,窺探到一點什麼。
除了交談,釋清帝還令獨孤榮添帶著程陽走遍了島嶼上的每一寸土地。這島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居住著數百人,還是顯得十分空曠。島上有郊野,也有靈草田,還有一些菜園、農田,都有專人打理,真箇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時間在這神農島上,似乎是沒有什麼概念的,倏忽間,一個多月已經過去了。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程陽在煉藥師修鍊上,也是進步不小,雖然依舊是在五星煉藥師層面上,但是他明顯感覺自己的實力發生了質的變化。
這一日晚餐之後,程陽獨自出門漫步,欣賞落日的美景。
神農島屬於火山島,是火山噴發形成的島嶼,所以島上有兩座山,到處都是岩石,縱深處還有溶洞分佈。
每到落日時分,這裡就像是被一層橘色的光芒覆蓋住一樣,太陽像是雞蛋黃,懸挂在天的盡頭。日落會持續很久,白天也就變得特別漫長。
走出住處,程陽信步往靈草田走去。這裡的靈草田並不獨屬於釋清帝,而是屬於大家,所有煉藥師都可以到這裡來採摘自己所需要的靈草,並且不必事前請示,程陽很喜歡這個自由的氛圍。
今天他打算煉製守宮靈晶,那是加強靈宮的一種靈晶,需要一種特殊的靈草,別處無可尋覓,他便打算到靈草天尋覓一番。
沿途都是平坦的草地,草地上不時地會出現幾隻吃草的小鹿。一切本來十分安靜,直到一聲尖銳的喊叫劃破這寧靜的傍晚。
「啊……」尖叫聲持續了兩三個呼吸的時間,凄厲且漫無目的。
程陽皺眉並循聲望去,卻見百丈開外,幾個黑點正分分合合,似乎是在戰鬥,卻又沒有念力波動,好奇心驅使下,程陽加快腳步,往那幾個黑點走去。
走得近了,看得清了。原來是三四個身穿麻衣的煉藥師,正圍追一個一絲不掛的人,這幅景象讓程陽心中不由得大大的好奇起來。
到處都是一片安寧空曠,憑空來的這幾個人以及那赤身裸體,不斷尖叫的男子,實在是讓人敗興的很。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程陽自然也不例外,他駐足不前,靜靜地觀望著。
男子身上沒穿衣服,但是卻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青色光明,很明顯也是一名煉藥師,並且實力還不低,這一點看他能輕易地把其他四人甩脫就知道了。
「截住他,別讓他掉下去!」有人喊道。
「東面,東面有溶洞,他要往溶洞跑!」
幾個人喊著,同時各施身法,一時間,咒訣手印到處都是,卻見數道青芒從他們手中激射出來,纏繞住那人,很快就令他動彈不得。
那人也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挑著脖筋不住的嘶喊,由於場面過分的混亂,程陽並不能聽清楚他究竟說的是什麼,只能依稀聽到隻言片語。
「啊……走,讓我走……」
程陽皺起眉頭,他還來不及思考這人究竟為何說這話,他便已經被人押走。幾名煉藥師押著那人走過程陽身邊,沒人抬眼看他,彷彿他就是空氣。
「回去稟告盟主,這瘋子病又加重了。」
「盟主就是太好心,收了這人,簡直是自找麻煩。」
一行人嘀嘀咕咕,叫叫嚷嚷,就這麼漸行漸遠,留下程陽和一地的霞光。
程陽皺了皺眉頭,心情有些低落了。原本是興緻勃勃出來散步,卻不料是以這種方式收尾。
「奇怪,奇怪!」程陽嘟囔著,思緒不知怎麼就被拉回了那一天,在眾神殿,與程南天獨自相對時所發生的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程陽和程南天絕對是死敵,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程南天卻又是他的至親。
且不必說程陽當日那矛盾複雜的心情,只說程南天那天所說的一句話:「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這麼對程陽說起,介於當時複雜緊張的氛圍,程陽並未把這句話放入心上。相反,程南天的話語反而是激起他強烈的反感。
「不相信任何人?這就是你做人的信條么?你不相信你的兒子,要殺死你的孫子,這就是你行事的風格?」程陽當時這樣反唇相譏。
不過後來,在程南天書房裡,程陽發現了一本手札,那很明顯屬於程南天,上面記敘了一個人--玄師。
程南天無疑是一個戒備心很強的人,而玄師耕無疑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一個人。手札上記錄了數年來,玄師和他的交往過程,有教導,有指示,有命令也有建議,看起來玄師是他的老師,更像是一個幕後的主腦。
所有的思緒湧來,程陽忽然間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他緊走兩步,走到一棵樹下,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要好好的把今天所看到的這奇怪男子,與他腦子裡的疑慮都捋清。
反手取出手札,借著越來越淡的夕陽,他從頭翻閱起來。
手札上開始都是流水賬,幾乎無一例外都是描述程南天對玄師的敬仰。
作為天下第一宗的宗主,程南天一向被稱為天下第一人,第一高手,受武道所有人的矚目,不知多少人拿他當作偶像敬仰著。誰都想不到,這樣一個人,心目中居然也有屬於他的偶像。
玄師沒有姓名,甚至不知來處,只是從字裡行間,程陽猜測,那人突然出現在百餘年前,也就是程南天尚年輕時。從那時起,此人就在他的生命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包括修鍊、獲得宗主之位、娶妻生子,甚至是後來發生的那件事--拆散程陽的父母。
從這手札上看,程陽感覺程南天就像是一個傀儡,被人擺布著。當然記錄這一切的程南天當時並不能發現,所謂當局者迷,他心中甚至對這人還懷著深深的感激。
其實這本手札,程陽已經從頭到尾閱讀了數遍,他發現大概十年前,程南天就已經悄悄的發生了變化。他從對那人的盲目聽從和崇拜,變得有了心機,他似乎是從某件小事上窺出什麼端倪,由此就留了一手,而從那之後,他的手札上越來越多的是問號。
程南天的疑問就像是一個秤砣,從他身上轉移到了程陽心頭。
捧著手札,程陽皺著眉頭,眼光掠過原野,落向天際,卻又連夕陽是什麼時候墜入湖中的都不知道,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他才腳步沉重的回到住處,連需要的靈草都沒心思採摘了。
「那個人,他被關在哪裡?」夜深時,程陽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他的眼前始終晃動著那男子的樣子。
他精疲力竭嘶喊的樣子,他絕望的雙眼,他脖子上高高挑起的青筋,他四肢被念力繩索捆縛,像是一隻待宰羔羊的樣子……
程陽騰地翻身坐起,找出一套夜行衣穿上,悄悄打開門走了出去。
夜晚的神農島比白天更加寂靜,無處不在的蟲鳴使得這環境更加清幽。
程陽輕車熟路的來到傍晚看到那人的地方,在田埂上站了片刻之後,很快就辨出那人被押解的方向,遂展動身形,一路奔去。
乘著茫茫夜色,程陽很快就來到了一個地方。從遠處看,這裡綠樹青草,與別處別無二致,不過走近了卻是發現,原來這裡是一個斷崖。
在這塊青草覆蓋之處的下方,是一個熔岩斷口,其下是一座深約幾十丈的小型懸崖。斷崖不高,但是岩石陡峭,下方就是湖面,此刻湖面上寒風陣陣,倒也頗具幾分凜冽,這裡是程陽迄今為止所見過的神農島上唯一一個讓他感覺不舒服的地方。
眼睛適應了這黑暗,程陽站在懸崖邊仔細的觀察著,發現下方除了湖水浪潮以及陡峭的岩石之外,什麼都沒有。他有些失望,轉身打算離去。
「啊!」
一聲凄厲卻又像是來自地底深處的呼喊適時的傳來,令他陡然停住腳步。
「嗯?這聲音不正是傍晚那人的嗎?」程陽心一沉,他匍匐在地,耳朵貼著地面,如一隻捕獵的獵豹一般仔細的傾聽著。
那聲音並非是持續不斷的,第一聲過後隔了很久才又傳來一聲。程陽靈巧的捕捉到了聲音來源,就在他腳下,就在這斷崖內部。
毫不猶豫的,程陽翻身躍起,身子一縱,從斷崖處躍下。落過程中,程陽一直在敏銳的捕捉著任何可疑之處,然而幾十丈的高度,到處都是雜草叢生,到處都是怪石突兀,哪裡有什麼可疑之處?
輕輕落地,程陽皺眉四處尋望。這裡雖然不是海邊,但是岩石分佈十分錯綜,腳下幾乎無平整的一寸土地,落腳處如同是一叢針尖。
就在他苦尋不得蹤影時,靠近崖壁之處,有一處陰影在晃動。程陽仔細一看,發現那居然是一叢樹枝。
「古怪,這樹枝怎麼會晃得這麼有規律?而且風是從山崖上吹下來,這樹枝如何會被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