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被迷花了眼
關一徑聯繫常笙畫的主要原因就是發現他聯繫不上苗鷂瑤了。
去年年底,常笙畫和寧韶明回了帝都一趟,利用已經身亡的甘老闆身上得出的線索,他們找到了You-Know-Who當年泄露出去的機密資料。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常笙畫就意識到關韞庄的死和泄密一案之間恐怕並不純粹。
就在那時,常笙畫接到了一張紙條,上面是貓哥苗鳳纖的字跡,警告她遠離這件事。
不過那時候的常笙畫並不相信苗鳳纖沒有死,只是在心底埋了個問號,畢竟她當年親眼看著苗鳳纖葬身火海,如非必要,她不想懷疑這位曾經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戰友。
就是在那段時間裡,常笙畫忙著在帝都那邊搞事情,苗鳳纖找到機會和關一徑有了接觸。
現在想來,You-Know-Who丟失的那部分資料被常笙畫拿走,偏偏苗鳳纖不想拖她下水,急著把常笙畫排除在外,孤身奮戰的他沒有太多辦法在僵局裡找到突破口,再加上幾分想要親自跟關一徑磕頭認罪的念頭,苗鳳纖乾脆鋌而走險跟關一徑見面,試圖從他身上找到關韞庄留下的線索。
苗鳳纖躲躲藏藏那麼多年都沒有報仇成功,無非是因為他在螞蟻撼樹,並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傾覆那些根深蒂固的勢力,他又沒臉出現在常笙畫面前,只能和苗鷂瑤一起偷偷摸摸東大一榔頭西打一榔頭,抓住時機才能一擊就中。
如果他還活著,關一徑未必會在這個旋渦里陷得這麼深,可是他死了,苗鷂瑤對關韞庄沒什麼感情,急於復仇的她自然不會為關一徑考慮那麼多。
然而當時的關一徑一無所知,從頭到尾,他都跟當年的事情沒什麼關係。
關韞庄的遺物在劉方劉處長手裡,被他轉送給了常笙畫,順藤摸瓜之下,才有了常笙畫殺到苗鳳纖面前的那一幕。
——也就是說,關一徑比常笙畫更早一步知道苗鳳纖沒有死。
只不過苗鳳纖一開始沒有提起當年的真相,他對關一徑的說法是他當年僥倖沒死,一直藏身暗處調查真相,而常笙畫身份特殊,苗鳳纖不希望讓她左右為難,不得已之下才來找關一徑合作。
關一徑對第七小隊里的每個人都是信任且感激的,他的心裡不是沒有疑問,但也正是因為這份疑問讓他選擇對常笙畫隱瞞下這件事,試圖通過和苗鳳纖多加接觸來查清楚這些未解之謎。
總之陰差陽錯之下,關一徑已經失去最佳坦白的時機,也失去了從漩渦里往外爬的機會。
療養院一戰中,金明銳被抓,鳩頭已死,蠻子被救,苗鳳纖解決了這件未了的心事,抓住時機奔赴帝都給付家致命一擊。
去帝都之前,或許是意料到了自己前路未卜,苗鳳纖冒險去見了關一徑最後一面,將一切真相坦白於他。
苗鳳纖不求原諒,不求寬恕,只是慚愧並認罪,然後轉身離開。
關一徑大受打擊,不等他想好怎麼面對這支離破碎的真相,苗鳳纖就已經死在了流彈之下。
——愛恨恩怨,一切皆空。
但是活的人仍然在延續著這些恩恩怨怨,所謂冤冤相報,不過如此。
常笙畫慢慢捋順這其中的前因後果。
苗家兄妹對常笙畫和寧韶明關注得比較多,所以尋市這邊的事情都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被盯著,苗鷂瑤比上面的調查組還要早一步過來進行各種布置。
付珩想帶走他們這一派殘餘的勢力,苗鷂瑤要堵死他們,便用了最偏激的辦法——將調查組的存在泄露出去。
整個尋市風聲鶴唳,誰敢輕易再和付珩接觸,而且孟熙做下這麼一件蠢事,孟家離倒台也沒多久了,等同於斷掉了付珩的一臂,將他逼到無可退之地。
無怪乎付珩昨天那麼急著和常笙畫見面,他現在應該還不知道孟熙的事情,但是尋市的風向已經讓他草木皆兵。
從大方向來說,苗鷂瑤的目的和調查組以及You-Know-Who是一樣的——他們都想將包括付家在內的那批勢力徹底斬草除根。
然而不管是調查組還是You-Know-Who都在顧全大局,試圖更婉轉地解決問題,但苗鷂瑤不信任他們能夠公平公正處理這件事,所以她只想憑著自己的本事來個魚死網破。
「我沒想那麼多……」關一徑自嘲道,「我的消息都是從她那裡拿到的,還是任筱鷗跟我說你來了尋市,我才發現不對勁。」
比起苗鷂瑤,關一徑顯然更相信常笙畫,所以她的出現讓關一徑驚覺其中蹊蹺。
因為苗鷂瑤說服他參與這件事的其中一個理由就是——如果關一徑配合她了結這段恩怨過往,那麼常笙畫就可以脫身而去了。
不得不說,關一徑被這個條件給迷花了眼。
當年關韞庄出事,關一徑的母親意外身亡,第七小隊瞞著所有人冒險帶他一路逃亡,躲過追殺,為他安排新的身份,徹底和過去斷絕……
關一徑在很多年後仍然念念不忘著想要報當日之恩,然而第七小隊幾近全員覆沒,唯二僅存的人是苗鳳纖和常笙畫,前者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仇人,後者成了他所有恩情唯一可以寄託的人,能夠給常笙畫幫上一點忙這件事對關一徑來說,實在太有誘惑力了。
苗鷂瑤抓住了他的軟肋,而那時候常笙畫正在療養院內,不方便對外聯繫,關一徑想著她應該不會出現在尋市,便鬼使神差地答應了苗鷂瑤提出的合作。
但他萬萬沒想到,常笙畫一個人的話也許不會來尋市,偏偏寧韶明主動被進了調查組,那她就不可能坐視不管了。
關一徑也不清楚苗鷂瑤究竟是怎麼想的,反正他已經聯絡不上對方了。
常笙畫沒說什麼,只是抬頭去看任筱鷗。
任筱鷗汗毛瞬間豎起。
「你過來。」常笙畫淡淡地道,起身就去陽台的方向了。
任筱鷗不敢反駁,乖乖跟過去了。
老樓的陽台低矮,幾乎沒什麼陽光照射進來,即使是在盛夏時日,角落裡也長著斑駁的苔蘚,瀰漫著濕冷壓抑的氣味。
常笙畫往陽台下面看了看,下面是個昏暗的巷子,跳下去的話能從四面八方逃跑。
「看來你也沒忘記老本行。」常笙畫道。
任筱鷗聽著就覺得心驚肉跳,乾笑道:「就、就隨便找的。」
常笙畫把手插在褲兜里,脊背挺得很直,她渾身上下也沒幾處當兵遺留的痕迹,唯有這脊梁骨中可以窺見些許風骨,「什麼時候知道的?」
任筱鷗回頭看了一眼客廳里的關一徑,低聲道:「上個月……抱歉,長命花,我以為是你讓他來找我的。」
關一徑和任筱鷗的碰面算是苗鷂瑤從中牽線的,她讓任筱鷗產生了誤會,等到任筱鷗後知後覺發現不妥的時候,她已經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常笙畫在離開療養院之前就跟任筱鷗等退役隊員們聯繫過,讓他們暗中撤離別再往旋渦里卷,任筱鷗就是那會兒才意識到她被坑了,沒等她想辦法帶著關一徑脫身,調查組和常笙畫就前後腳來了尋市,她就只好和關一徑分析其中利害,主動聯繫了You-Know-Who的人。
隔天,安秋就抵達尋市,將常笙畫和寧韶明帶到了這裡和他們碰面。
常笙畫聞言就蹙起了眉頭,「一個月前?」
那時候苗鳳纖還沒有死……
任筱鷗苦笑,「她和貓哥不太一樣,性格有點……偏激。」
而苗鳳纖算是個脾氣很好的人,甚至有些心軟,不然他也不會因為偏袒自己的妹妹而走到如今的下場。
不是說要苗鳳纖當年大義滅親,只是比起遮掩事實,把真相拎出來一起解決,也許更能及時止損。
可惜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些假設也沒有意義了。
常笙畫瞭然,「看來她只想玉石俱焚。」
也不奇怪,當年還沒成年的苗鷂瑤就是個數學天才,前途無量,名利唾手可待,然而她的魯莽不僅賠掉了她的家庭,還賠光了她的下半生,哪怕她及時收手,她這輩子毀到這個境地,也沒辦法翻身了。
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其實都建立在錯誤可以改正的前提下,而有些錯誤是終其一生都沒辦法抹去了。
人啊,有時候做錯一件事,真的會讓他們的人生就此走到了截然不同的境地,脾性決定了他們會選什麼路,選的路又通往了這條路既定的終點,「命中注定」幾個字有時候聽起來玄乎,其實不過是一句性格決定命運罷了。
人啊,有時候做錯一件事,真的會讓他們的人生就此走到了截然不同的境地,脾性決定了他們會選什麼路,選的路又通往了這條路既定的終點,「命中注定」幾個字有時候聽起來玄乎,其實不過是一句性格決定命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