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緋光隱
肖未和靳嫵二人離開了寧王府,有說有笑的向著錦繡大街走去。
「這個點兒可是正好,我這就帶你去嘗嘗煜都城裡最有名的點心。」
「真有這麼好吃?」
「那可不,龍門樓的水煮魚,熊木齋的水晶蝦餃,五仁閣的流心酥那都是這煜都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美味。我小時候最喜歡五仁閣的流心酥,每次出宮總要去提上那麼一籠。」
「怎麼沒有一頭牛嗎?」
「那時候一頭牛還不是一頭牛,似乎。。。好像只是一家尋常的酒樓吧,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換了東家。」
「原來如此,那我可真要好好嘗嘗了。」
二人說話的功夫便來到了五仁閣,肖未本想讓夥計照著菜單全上一份,讓靳嫵好好嘗嘗,卻被靳嫵攔住了。說是要留些念想下次再來,否則這麼一次就全嘗過了,那下一次哪還有樂子。
待二人吃飽喝足了從五仁閣出來,正午的日頭都已經斜了,肖未便陪著靳嫵在錦繡大街上逛了逛。
「說起這錦繡大街,那可是煜都最繁華的地方,從煜都城門直直的通到皇宮,約莫有數百丈長。雲裳的綢緞、翩躚的裁縫、水胭堂的胭脂、蓮曲的香粉、還有木芝齋的首飾,可都是官家小姐們最喜歡的地方。」
「肖大哥,你。。。怎會對這些姑娘家喜歡的地方這麼熟悉?」
「小時候。除了我,還有一個女孩兒也得了吩咐伺候在軒王身邊。那時軒王還只是二皇子,仍住在宮中,我和她就住在二皇子的院子里。無論讀書、習武、用膳,我們三人都在一起。每次先生准了假,那個女孩兒就喜歡拉著我們陪她出宮,這些地方便是她每次出宮都要來看一看。她雖然住在宮裡,不常出來,可是誰家又有了新的胭脂,誰家又裁了新的花樣,誰家又來了新的首飾,她可是清楚得很。」
雖然只是極為平常普通的一小部分,可是肖未提起那段時光的時候,語氣卻這般溫柔。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過往,雖然是三個人的回憶,可是那樣單純美好的時光卻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肖未的心裡,連這七年的風沙也無法將其抹去分毫。
「軒王竟也會有耐心陪著?」
「畢竟是一起長大的,而且那時候年紀都還小,二皇子也還沒有如今這般。。。」
「那這個女孩兒現在如何了?」
肖未頓了頓,彷彿突然之間不知如何開口,過了半晌,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回答靳嫵的問題。
看來這個女孩兒無論對殞還是肖未都有著特殊的意義,甚至就連肖未突然參軍的原因說不定也和這個女孩兒有關。
靳嫵突然有些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肖未寧願自我放逐到北境邊塞,七年不肯回來。後來又發生了什麼,那女孩兒怎麼樣了?
可是看肖未的樣子,似乎不願再多說,靳嫵也就不便再追問下去。
二人說著逛著,不知不覺太陽都快落山了。肖未本打算再帶靳嫵去嘗嘗龍門樓的水煮魚,可是中午吃的多了些,靳嫵此時也沒什麼胃口,便婉言謝絕了。兩人在城門處分了手,相約明日再一同到宮中遊覽。
肖未走後,靳嫵便回了銀號。她身上原本有傷,又在外面逛了一天,實在乏得很,可是一想起殞的吩咐,便覺得更加疲累了,還是抓緊時間回銀號歇息片刻為好。
深夜,差不多快到約定的時間了。靳嫵走到熟悉的街口卻吃了一驚,這僻靜的小街白日里冷寂無人,到了夜裡卻熱鬧非凡。街道兩旁的小樓透著糜麗的緋光,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濃重的脂粉香氣。
靳嫵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避開擁擠熙攘的人流,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到乜舞樓前。這樓白日里看上去就比其他的要奢華些,到了這夜裡就更是金碧輝煌璀璨奪目。靳嫵剛走到門口,卻被一個夥計攔住了。
「姑娘是否走錯了地方?我們這不接待女客。」
「不。。。是少主讓我子時到這來的。」
「少主?我們這樓里可沒有這麼號人物,姑娘還是請回吧。」
兩人正僵持不下,卻有一名女子走了出來。
「出了什麼事?」
「玉娘,這位姑娘堅持說有一個什麼少主讓她子時到樓中相見,可是我們這兒哪有什麼少主吶?」
「這裡交給我,你去忙別的吧。」
聽到這句話,那夥計點了點頭就走開了。這女子卻也不再多說,只是向靳嫵點了點頭,便向里走去。
靳嫵跟著她走進了乜舞樓,樓中正是一派春光明媚,絲竹樂聲不絕於耳,入目所及都是些相擁而坐的男女,偶有落單的男子卻大都色眯眯的盯著台上那些如翩躚的蝶一般翩翩起舞穿著暴露的女子。
今宵有酒今宵醉,春宵一度春宵共。
香汗玉臂纏綿意,明夕何夕陌路人。
玉娘帶著靳嫵悄無聲息的從側面繞過了大廳,然後順著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樓梯徑直上到了三樓。整個三樓寂靜無聲的籠罩在昏黃的燭光之中,剛上樓便有兩名黑衣人突然從暗處閃了出來,擋在了二人面前。玉娘低聲與他們說了些什麼,兩人聽後轉頭看了看她身後的靳嫵,一言不發的讓了開來。玉娘帶著靳嫵在三樓繞了一圈,最後停在了西廂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靳姑娘,看樣子全叔還沒到,這是我的房間,便請你在此稍坐片刻吧。」
「有勞姑娘了。」
「無妨,我也沒想到姑娘竟然來的這麼早,本該由我親自迎接姑娘才是。」
「不敢有勞姑娘,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才。。。」
「好奇這乜舞樓究竟是什麼地方?」
「不錯,我久居山中,總覺得這城中什麼都是新鮮的。之前總覺得這裡的氣氛和別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同,所以才想著早些來看看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那女子邊說著話邊邀靳嫵在桌旁坐下,她點亮了屋內的燭火,驅散一室黑暗,才在窗邊的一盞小几旁坐下。
靳嫵借著燭光才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女子。
艷麗,死寂的艷麗。
我分明看見了你甜美動人的微笑,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我分明凝視著你嫵媚多情的眼睛,卻看不到我的倒影。
我分明就在你的眼前,卻又彷彿從未出現。
眼前的女子明明笑意晏晏眼波流轉,靳嫵卻只覺得空洞。她的靈魂明明就在那裡,卻只剩下一片死寂。
「姑娘看過之後,想來也應該明白了吧。」
「。。。算是明白了吧。」「不過就是花樓罷了,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獄。這一條街都是這樣的地方,甚至就連這條街的名字也早就被遺忘了,所以這條街也就叫做花街。」
「可我總覺得這裡不可能只是一座單純的花樓。起碼,我相信應該不是每座花樓的三樓都有這樣的高手把守。」
「其實說起來也沒有那麼複雜,不過是把乜舞二字反過來即可。」
「乜舞?乜舞。。。無滅樓?江湖傳言只知其名而至今下落不明的無滅樓?」
「不錯,這就是無滅樓。」
「這裡是無滅樓,那麼你又是誰?」
「你可以叫我玉娘,或者天璇。」
「天璇?我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只是既然有天璇,莫不是還有天樞,天璣和天權?」
「不錯,天樞、天璣、天璇和天權,祁氏四堂。」
靳嫵沒想到,這個玉娘竟然主動說起了這件事。內容倒是和先前律先生所言大致相同,看來這應該是真的。可是這個玉娘與她素不相識,她究竟為什麼要告訴她?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你問我為什麼。。。我也說不好,只是有一種感覺,將來我若出了什麼事,恐怕只有你能相助於我。」
「這個理由。。。未免有些牽強,靳嫵倒不是不願相信姑娘,只是。。。」
「靳姑娘是個聰明人,自然不可能輕信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我既然有意結交姑娘,便該先拿出我的誠意。」
「什麼意思?」
「我奉命調查姑娘的來歷,無意中卻發現,除了少主以外,還有另一股勢力似乎也對姑娘十分感興趣。」
「另一股勢力?葉相?」
「緋殺。」
「緋殺?我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個組織行事十分詭秘,在江湖上也沒有什麼名聲。要不是之前他們試圖插手無生樓的生意,我們恐怕還不知道這個組織的存在。」
「緋殺?竟有人敢插手無生樓的生意?他們究竟是什麼來歷?」
「怪就怪在這裡,當我想繼續查下去的時候,卻發現這個組織根本無跡可尋。」
「怎麼會無跡可尋?雁過尚且留痕,只要他們出手怎麼會毫無痕迹?」
「可問題在於,江湖中絲毫沒有他們行事的痕迹,就好像這個組織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除了這個名字竟然找不到任何有關的東西。」
「這。。。可這樣一個組織為什麼會對我感興趣呢?」
「這便要問你自己了。」
靳嫵皺緊了眉頭,想來想去卻還是對這個組織沒有任何印象,更想不出她怎麼可能會和這個組織扯上關係,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確實是第一次聽說緋殺這個名字。我一直住在無生樓中,對這些江湖上的事情基本一無所知,更不可能和他們有過任何接觸,而且還是這麼詭秘的組織。。。」
「那麼你來到煜都之後,可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靳嫵又低下頭仔細想了想這兩日發生的事情,突然猛的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