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大難臨頭
祁蘇怔怔的立在馬車旁,琥二那顆心卻是搖搖晃晃的吊在了半空中,生怕這位姑奶奶一時想不開又嚷嚷著要報仇。
他卻不知如今的祁蘇不僅絕無可能謀害肖未,反而生怕他被別人謀害了去。
「羿日又如何?羿日輝都打到西軍大後方去了,我們為何就入不得一個羿日?前頭那人是誰肖將軍不可能不知道,琥山在北國何等重要,只要抓住了琥山,無異於斷去北帝一臂。可肖將軍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橫加阻攔,究竟是怕了,還是有意為之?」
琥二一心掛在祁蘇身上,卻聽崖下傳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尚且分辨不出那究竟是誰的聲音,琥山二字便猛的跳進了他的耳朵。
琥二心裡一驚,怎麼也沒想到他們追趕的人竟然是琥山。
可是他離開的時候,琥山分明正坐鎮大帳之中運籌帷幄並未打算親自領兵,又怎會被鎮北軍追趕至此?
更何況即便退一萬步說,琥山若當真親自挂帥兵敗山倒,那這羿日恐怕早已亂了起來,又怎會如此安靜唯獨讓這一支小隊闖了進來?
「笑話!我肖未駐守肅州多年,大大小小打過數百場仗,刀下之鬼早已不計其數,又何曾怕過誰!」
「若非怕了,那便是有意為之了。」
肖未與那陰測測的聲音僵持不下,連帶著整隻隊伍竟然就這麼停在了山谷之中。
這可不像是乘勝追擊勢如破竹的架勢,眼看著追不上了卻又不急著撤退,竟然就這麼僵持了起來,真以為這羿日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還有肖未,升任大將軍之前便已是鎮北軍中說一不二的人物,如今做了大將軍怎麼反而越發不濟了,竟被人刁難至此。
可那人又是誰?
聽聲音似曾相識卻又實在想不起來,連他琥二都認不出來的聲音想來也算不得鎮北軍中的人物,可他竟敢公然與肖未叫板,而且這字裡行間分明字字句句都寫著別有用心。
琥二心裡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總覺得眼前這事處處透著蹊蹺,隱約聞見了陰謀的味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聽著有些不對勁?」
琥二尚自沉思,祁蘇略帶焦急的聲音卻打斷了他的思緒。
連祁蘇都聽出了不對勁,那必然是有異了。
琥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祁蘇悄悄伏在了崖邊。
「嚴參將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貿然闖入羿日已是不妥,如今又與大軍走散了,再追下去難保會遇上埋伏。我們這一行不過百餘來人,若是遇上了埋伏恐怕不是對手。我自是為了王爺的安危著想這才主張馬上撤退,難不成還能有意放走琥山嗎?!」
嚴參將?
琥二探出頭去凝神瞧了一眼,果然是東軍麾下的嚴參將,可既然是東軍的人又為何會與肖未一道,而且聽他方才言語,分明像是蓄意為之與肖未為難,而他一個小小的東軍參將竟敢與宣帝親封的大將軍叫板,若不是他生了熊心豹子膽,那便是大有深意了。
那這意又是從何而來呢,難不成是東軍那位甄將軍不滿肖未承了大將軍的位,想要攪一攪鎮北軍這潭水?
琥二思來想去也唯有這個理由勉強說得過去,卻也還是牽強了些。
鎮北軍是什麼地方,即便有甄延撐腰,區區一個東軍副將就敢如此口無遮攔大放厥詞,到底還是太過可疑。
還有那位許久未見的永寧王,領頭騎在馬上的白衣將領確是他無疑。
可他既然在此,卻又為何坐視麾下兩員大將在如此情形下爭執不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些什麼算盤。
「嚴某確有此意,只是礙於肖將軍的身份不敢名言罷了。如今既然肖將軍自己說了出來,莫不是有做賊心虛之嫌。畢竟祁國上下誰人不知肖將軍與那位鉞姑娘兄妹相稱甚是親厚,甚至將其帶入鎮北軍中隨意出入,保不準就連鎮北軍中的機密也會直言相告。若是那位鉞姑娘當真只是肖將軍的義妹也就罷了,可嚴某敢問將軍那位鉞姑娘如今身在何處,又適逢在何人身旁?」
「你休要血口噴人!我雖認了鉞為義妹,可軍機大事豈是兒戲怎能隨意說與旁人知曉。我肖未蒙受天恩保家衛國,又怎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肖將軍不肯說,那便由嚴某代將軍說,那位鉞姑娘早已叛出祁國,改投北帝麾下!肖將軍明知此事卻從未與她割袍斷義,仍然口口聲聲稱其為義妹。甚至有傳言說,若非肖將軍暗中襄助,那位鉞姑娘和北帝當初根本就不可能活著逃出祁國!」
「嚴參將!」
「都給我閉嘴!」
嚴參將話音未落,兩道喝聲便不約而同的打斷了他,其中自然有肖未一份,而另一聲卻來自久未做聲的永寧王。
肖未見永寧王開了口只得憤憤的住了口,可永寧王接下來的話卻著實有些古怪。
「嚴參將,你可知你方才所言究竟何意?」
「王爺的意思嚴某明白。照理說嚴某身為東軍副將,本是不該妄加揣測,質疑上將。可如今國蒙大難,鎮北軍更是擔著保家衛國之重責,偏偏肖將軍的所作所為卻實在讓嚴某不敢苟同。」
「嚴副將!你根本就是含血噴人蓄意挑唆!無論鉞今日身在何方,但我既已認了她這個義妹自當以義妹相稱,更何況她出身軒王府,更是差點成了永寧王妃,如今你以此刁難,莫非想說就連陛下和王爺也與北國有關不成?!」
肖未動了真怒,一張白凈的俊臉漲得通紅,厲聲呵斥著嚴參將。可他一開口琥二便知不好,肖未這個武夫,若論起帶兵打仗倒也勉強算得上個中翹楚,可要論其陰謀詭計那他比起這位嚴參將可當真不知差了多少個段位。
永寧王妃成親當晚與祁國反目,倒戈相幫北國君上並與其雙雙逃走,若說君上和鉞姑娘此舉等於當面給了伊祁氏一個響亮的耳光,那麼對於那場大婚的主角永寧王來說,或許便如同生生在他心口上刺了一劍。
這樣的醜事藏著掖著還來不及,偏偏肖未這個蠢貨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揭了永寧王的瘡疤還往上頭又撒了一把鹽,果真是個只見皮相卻不長心的草包。
琥二狠狠在心裡暗罵了幾句,下頭永寧王的臉色卻果真如他所料那般冷了下來,可他沒想到的卻是今日的永寧王竟與昔日在煜都時見過的那位謫仙般的閑散王爺大不相同了。
肖未話音落地,眼見永寧王的臉色陡然冷下來,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什麼,雖已馬上住了口,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出了他的口,入了旁人耳,哪裡還能收的回來。
肖未心裡既是惱恨又是慚愧,眼看著永寧王那雙幾乎可稱得上冷酷無情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他,他卻連與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了。
一旁的嚴參將也是當真對得起他頭頂上那卑鄙小人的名頭,眼見肖未失言永寧王暗怒,他卻是迫不及待的又添上了一把火。
「如此說來那個女人昔日分明深受皇恩卻恩將仇報,簡直罪大惡極不可饒恕!而肖將軍明知此事卻仍對此女諸多袒護,卻又將陛下和王爺置於何處?!」
「王爺!肖某。。。肖某對陛下和王爺絕無二心,只是。。。」
肖未這張嘴原本就笨得很,如今情急之下更是越發笨的連話也說不清了,反倒是永寧王,一雙冷漠的眼睛就這麼不陰不陽的看著他,半晌卻涼涼的開了口。
「只是什麼?」
琥二心裡狠狠一頓,眼前這位永寧王可是一點兒也不像昔日那位清風朗月的寧王,反倒像是城府甚深不形於色的軒王殞。
肖未一時語塞,渾然忘了他方才所想,永寧王卻似只是隨口一問,根本不在意他如何作答。
「此來之前,本王還一直心存疑慮,總覺得肖將軍少年英才屢立大功實乃國之棟樑,再加上肖氏一門世代忠良如何也不可能生出通敵叛國之輩,可肖將軍今日言行卻實在令本王大失所望。」
「王爺所言極是。肖尚書與肖御史操勞國事其心可鑒,可嘆肖未年幼從軍又被妖人所惑,這才辱沒了肖家門楣,所幸王爺英明及時察覺這才不致養虎為患釀成大禍。」
永寧王話鋒剛轉琥二便已徹底變了臉色,沒想到他心裡那些隱約不詳的預感果然成真,可肖未那榆木腦袋卻像仍未轉過彎來,更麻煩的是他此時勢單力薄即便有心相助卻也是有心無力。
「不對!伊祁決和那個人分明是同穿一條褲子,莫不是早已有所蓄謀想要找肖未的麻煩,這可如何是好?!」
正在琥二焦急不定之時,祁蘇卻已隱約明白了過來,琥二手忙腳亂的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了回來,可就在這短短的一瞬之間,山崖之下卻陡然起了變故。
「嚴參將你這個卑鄙小人!」
只聽崖下一聲模糊的悶哼,緊接著便是肖未憤怒的大吼,祁蘇的一顆心如墜冰窟,再顧不得琥二的阻攔,手忙腳亂的爬回懸崖邊探出頭去,卻見肖未的後背之上赫然插著一隻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