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酒鬼遇上酒鬼

自打李凌成為天機道藏經樓的記名弟子之後，每日清晨便上藏經樓抄錄書籍，待午時之後，便可以離開了，由於李凌抄錄書籍既快又好，所以深得藏經樓首座的喜愛，平日抄錄完書籍之後，首座還會主動傳授李凌一些天機道的入門功夫，可是李凌無意學武，所以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這一日，李凌抄完了書，便獨自一人來到雲山之巔，俯瞰整座雲山，心情暢快至極。隨後，李凌解下腰間的紅漆葫蘆，然後便痛飲起來。

「好酒！好景！沒想到啊，我來雲山就是為了嘗一嘗這仙人倒的滋味，現在卻成了天機道的記名弟子，不過也無妨。此地內蘊靈氣，景色怡人，又有美酒相伴，每日還能看到日出日落的美景，就算這輩子都不下山，我也知足了……」說罷，李凌又舉起酒葫蘆痛飲起來。

正在李凌感慨之際，山巔之上忽然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仙人倒，是雲山最正宗的仙人倒！哈哈哈哈……今天真是好運氣啊！有酒喝了……」

不等李凌反應，只見眼前人影一花，李凌手中的酒葫蘆便已落入他人之手。此時，就在李凌身前不遠處的巨石上，一名灰衣道人仰天而卧，道人面色泛黃、邋裡邋遢，道袍和靴子早已破爛不堪了，手中卻是拿著李凌的紅漆葫蘆，此時正在痛飲。

飲了一陣，道人將手中的葫蘆甩給李凌，大大咧咧的一笑，道：「小兄弟啊，多謝你的酒了！要不是今天碰到你，我就真的要走火入魔了。」

李凌雖然不會武功，可是也在典籍中見過，修鍊之人最忌心魔，一旦心魔從生，則會萬劫不復、走火入魔，最終一命歸西。今日，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壺酒，居然救人一命。但是，酒真的能救人嗎？

「這位道長，若是我這壺酒真的救了你，李凌倒覺得這壺酒真的值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道人問道。

「只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一個修行之人走火入魔之際，居然是一壺酒能夠解救的！」

「你是叫李凌對吧？聽你這話的意思，是老道在騙你的酒喝了？」道人不滿道。

「道長不必生氣！其實我的意思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四海之內皆兄弟，區區一壺酒算的了什麼，若是能交到道長這樣知酒、懂酒、愛酒的朋友，李凌這一壺酒又算的了什麼！」

「沒想到啊，你這臭小子還挺會說話的！也不瞞你說，老道就是酒癮發作、痛苦萬分，所以才拿你的酒解解饞的，不過你放心，老道不會白喝你酒的。看你這行頭也是天機弟子吧！說吧，宗內道法、神通、劍術等等，你想學哪樣？老道都可以指點你幾招，不過有一條，你可不能太貪心哦！」道人此時滿臉自信，眼中露出灼灼精光。

其實現在，李凌心中早有預感，這個邋裡邋遢的道人一定是天機道的哪位前輩，若不然，他也說不出那樣自信的話，要知道，天機道名動九州，宗內道法神通都是不傳之秘，可是灰衣道人居然信口拈來，可見其身份之不凡。

不過李凌意在避世，更不想學武，所以也就不在乎了。

「道長，你我既然今日一見，便是緣分，淡酒一杯，豈足掛懷，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要走了。若是他日有緣，希望我們可以不醉不歸。」說罷，李凌便欲起身離開。

可是此時，灰衣道人卻是著急了，只見灰衣道人一下子從巨石上竄了下來，火急火燎的道：「喂喂喂，小子，你不能這樣的！我老道一生從不欠人，因為我知道，若是欠了別人的，就永遠也還不清了！不瞞你說，這次戒酒，是我第九百九十四次……不不不，是九百九十五次戒酒了，可是又被你破壞了。不過，你的酒的確好喝，所以老道欠你的，欠你的，我就一定要還的。」

聽到這裡，李凌無奈一笑。因為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戒酒能戒九百多次的，而且今日，明明就是別人在搶他的酒喝，可是非要說成，他破壞了別人戒酒，真是世間最無理取鬧的一件事了。

「好了，道長！這壺酒就算李凌送你的了，您還是讓我走吧！」

「不行，從小我娘就教我，拿了別人的東西一定要還，我今日喝了你的酒，就一定要還的。」灰衣道人漲紅著臉，面上儘是堅定之色，宛如一個孩子一般，不失幾分童真。

「可是道長，你說的那些什麼道法、神通、劍術、武功我都不喜歡，也不想學啊。」

「什麼？不想學？我沒聽錯吧！天機道宗名動九州，多少人跪著求我，我都不願意教，你小子怎麼……」

「好了，道長，我還要回去抄書，先告辭了，我們有緣再見！」說罷，李凌轉身便走。

此時，灰衣道人一把拉住李凌，只見灰衣道人右手不知怎麼一變，一柄寶劍便出現在其掌心之上。

「小子，算你狠！我看你也是天機弟子，怎麼連一柄入門的寶劍都沒有？既然你不願跟我學，那這柄劍就送你了，權且就當是酒錢了！」

李凌看也不看寶劍，就無奈道：「道長，我不要你的劍，你還是收回去吧！」

「什麼？小子，你再說一遍，你可知道此劍的來歷，他跟隨我已經快三十年了，歷經大小數百戰，是一柄難得的神兵利器了，要不是你小子如此狠，你以為我捨得將它送給你啊。」

「道長，不是我看不起你的劍，只不過……」李凌無奈一笑道。

「只不過什麼」道人怒道。

「道長你可知道，我剛入門的時候，師傅的確贈我一柄寶劍，可是你知道那柄劍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什麼地方？」道人不樂意道。

「那柄寶劍就在山下的酒館里……因為我早就用它換酒喝了！所以，若是你將這麼珍貴的劍送給我，我還是會用它換酒喝的！到時候，豈不是浪費啊！」

灰衣道人聞言，失聲道：「什麼？你捨得用如此珍貴的寶劍換酒喝？」

「我們初次見面，或許道長還不了解我，自打我十歲開始，我就會用家裡的東西偷偷出去換酒喝了！在我眼中，天下間任何珍寶，都比不上一杯美酒來的舒服。」

聽到這裡，灰衣道人面色漸漸沉了下來，隨後，又忽然大笑起來，笑過一陣之後，道人用手拍一拍李凌的肩膀，道：「小子，有你的。我只當世間只有我們幾個酒鬼嗜酒如命，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卻也是酒中餓鬼……真是痛快啊！」

「道長說的倒是不錯，可是，難道這世界上還有像我一樣的酒鬼嗎？」

「你？你算的了什麼！我認識的一位大和尚，他嗜酒如命，口中雖然阿彌陀佛，卻是酒肉不忌，為了買酒，他居然將佛宗的聖舍利拿去換酒喝了。哈哈，對了，還有一個臭老頭，雖然家裡富可敵國，可是他卻整日穿的跟個要飯的似得，而且他最愛偷酒喝，有一段時間，他為了解酒癮，居然偷遍了九州帝國的皇宮內院，你說他是不是比你更牛。」

聽到這裡，李凌不禁奇怪起來，灰衣道人說的這些，難道都是真的嗎？拿佛宗的聖舍利換酒喝，還有去九州帝國的皇宮偷酒喝，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那道長呢？道長你又如何？」李凌不禁問道。

「我？比起那兩人，我更可惡！我既不喜歡偷酒喝，也不喜歡欠別人的，所以，只能收徒弟了！」

「收徒弟？」

「不錯，他們給我酒喝，我就收他們做徒弟，然後傳他們一些粗淺功夫！」

「道長，你還真行。若是我猜的不錯，道長的徒弟一定很多吧，那本宗的那些道尊能允許你這樣做嘛？」

「道尊？笑死我了，就宗內那幾位的功夫，也能叫道尊？那都是外面的人抬舉他們的，他們倒是管不了我，可是我師兄就不一樣啊，我的功夫都是師兄傳授的，所以我最怕他了。不過你小子還挺聰明，我的徒弟的確很多，有一次，居然有一千多人一起找上山門，要求見我，並希望被天機道收為弟子。」

「然後呢？」

「然後？然後當然是師兄將他們全都趕下山去了！可是……可是我也被師兄禁足了，他讓我戒酒！」

「然後你就戒酒了？」

「戒個屁，不到三天，我就跑出去大喝了一頓，回來之後，又挨了師兄一頓臭罵，然後又是禁足，之後就又是逃跑，又挨罵，如此周而復始，已經快一千多次了。」

聽到這裡，李凌不禁大笑起來，隨後豎起大拇指道：「酒中餓鬼，你的確稱得上這個名頭，與你相比，我就是個小酒鬼！可是我總覺得，我以後會慢慢變成一個大酒鬼的。不過你的師兄倒是挺有耐心的，如此反反覆復快一千次了，他都不覺得煩嗎？」

灰衣道人聞言，臉色也閃過一絲疑惑，隨後嘀咕道：「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了，師兄神通勝過我，若是執意將我關起來，我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的，可是他每次逼我戒酒，都不會逼得太緊，這……」

聽到這裡，李凌卻是淡淡一笑，道：「看來你的師兄用心良苦啊！要知道，讓一個有嚴重酒癮的人戒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從心裡，徹底讓他消除對酒的依賴，才能釜底抽薪，克服酒癮。所以，戒酒這件事，只有你自己打心底願意，才能做到，別人逼是沒有用的，而你的師兄恰恰是個明白人，所以，他是希望你能夠靠自己克服酒癮。不過可惜的是，到現在為止，你似乎……」說到這裡，李凌卻沒有繼續往下說。

灰衣道人聞言，如夢初醒，臉上閃過一絲為難之色，可是片刻之後，灰衣道人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隨後長嘆一聲，道：「師兄啊，看來我要辜負你了，這酒我是戒不了了。」

李凌像是早已料到了結果一般，只是淺淺一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若是每個酒鬼都能靠自己戒酒的話，那世間沒了酒鬼，豈不是太無趣了……」

說到這裡，兩人相視一眼，竟然都笑了起來。

笑過一陣之後，李凌開口道：「好了，既然我們都是酒鬼，今日大酒鬼遇上小酒鬼，就算緣分。今日的酒，就算我請了，等下次，我還等著大酒鬼請我喝酒呢。好了，好了，今日真的不早了，我還需回去抄經，抄完經書，心兒還等我回去吃飯呢。若是大酒鬼酒癮犯了，每日午時之後，都可以來這裡找我。」說罷，李凌便急匆匆離開了。

就在李凌離開之後，灰衣道人眯起眼睛，淡淡一笑，道：「李凌……李凌……小酒鬼……有意思，有意思！明日午時之後，又有酒喝了……這次不下山也能喝到美酒，真是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