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母愛無疆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是三日過去,這幾日可將練峰峰主姜百春忙活的。
他手下百餘弟子也是好奇,師父在藥草屋中三日未出,只是偶爾叫人進去更換清水。
弟子們只知道藥草屋中有一垂危少年,自己家的師父平日里如老頑童一般嘻嘻哈哈,從未見過他如此緊張嚴肅。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這第三日中午艷陽高照時,屋內驚呼一聲「醒啦!哈哈!醒啦!」
隨後眾弟子看到他們的師父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從門內跑出來,大呼:「二狗!二狗呢?」
隨後看到一位弟子極不情願走出來,面色難看說到:「師父,可否以後喚我真名,我……」
姜百春打斷道:「你鼻子這麼靈,名字里不沾狗字實在是說不過去,這事兒以後再說!你現在速去八峰,就說這藥房里的後生醒了。」
那弟子瞥了眼師傅,埋怨著御出自己的腰間寶劍,御空而去。
不多時,八人趕來,進得屋內。
衛之野此時只穿了貼身衣物,坐在葯池子里。
他已經完全清醒,腦中回憶著之前在紅葉城的那場大禍。
他看著進來的九位仙風道骨的高人,像是已對人情冷暖毫無知覺般。
待到九人進來站定后。他開口問道:「諸位是誰,為何救我。」聲音中平平淡淡,毫無感情可言。
萬青掌教回到:「你父衛青雲,是我們師弟,此處乃浮玉山練峰,是我將你從中原國帶回。」
衛之野點點頭道:「多謝道長。」
萬青掌教開口道:「你之前說你是青雲師弟第三子衛之野,據老夫所知,衛家遭此橫禍,衛夫人自刎而亡,次子幼子以首擊柱,也是死的壯烈,隨後一把大火,衛府連同屍首一齊燒掉,而你,又是如何生還下來,又逃出生天。」
衛之野聽到這話,兩行清淚緩緩流下,似是不願回憶,面部表情有些痛苦。
「你大可慢慢道來,我們只是想確認你的身份,這對浮玉山來說也至關重要。」
衛之野點點頭,說將開來。
」那日,馮麒麟帶著紫羅軍殺將到衛府,在遠處守著母親與我在馬廄中,母親勸誡我,父親與二位哥哥可能已經凶多吉少,衛家不可無後,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於我,母親知道我身子不能練武,並不希冀我報仇雪恨,只輕聲勸我如若能逃將出去,走的遠遠的,尋一個太平地方,過一個……過一個安生日子便好。」
說到這裡,像是想起了母親,衛之野有些哽咽。
他靜了靜,盡量平靜地說到:「母親告訴我,之所以帶我來這個馬廄,是因為這個馬廄靠牆的地下,有一條地道,通向城外林子里一個隱秘山洞,早年間建府時,父親與一位帶著鬼臉面具的叔叔一齊挖的,本是怕父親不在家時仇人尋仇,好讓我們作逃生之用。」
萬青道人聽此言眉頭皺了皺:「鬼面具?那是何人?可是你衛家親屬?」
「此人小野並不知情,也從未聽父親提起過。」
「如此說來,你是用這地道逃生的?那如何能瞞住近百人的眼睛下跑掉?」紫峰峰主宋虎性急,脫口問了出來。
衛之野定了定神,說到:「本是沒有機會的,就算鑽了進去,也會被那些人抓到,我家馬廄是單個的,一匹馬一間,相鄰而建,一間馬廄只有一根大木柱支撐。
「而此時,我二哥御劍歸來,雖然回來了,但他已身中數箭,命不久矣,母親想必是心生一計,她悄悄跟二哥說了會兒話,想必是她…她…她叫二哥…」
衛小野哽咽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呼……」
又繼續說道:「她叫二哥以頭撞馬廄的木柱,並大呼自殺之語。
「眾人皆以為二哥自殺,其實不是,母親是讓二哥撞柱之時,以真氣搗碎那根木柱內部,然後倒下時自斷經脈而亡。」
「母親再要我效仿二哥撞木柱,那木柱其實早已空虛其內,一撞便倒,而我並不知情,我猛地撞上去,木柱斷裂,馬廄坍塌下來。」
「而母親早已準備沖將進來,她知道馬廄必倒,所以她最快衝進來,在房梁茅草的掩蓋下,摸到那個洞口的暗門,一拉便開,只對我輕聲說了句,走。」
說到這裡衛之野像是再也說不下去,放聲痛哭。
碧峰峰主雖也見過人生百態,此刻,像是也紅了雙眼。
黅峰峰主邱鳴冷靜地接著道:「你從密道逃走,那些士兵不去檢查屍首么?」
盧天賜搖了搖頭:「這孩子已經說不下去了,還是我替他說吧。」
盧天賜本就是天縱奇才,是這九人中最為聰穎之人。
只見他又搖了搖那紙扇,說到:「這就是為何,衛夫人要自刎而亡。」
看見眾人的疑惑,盧天賜接著道:「衛夫人將幼子送入密道后,又從茅草房梁中爬出,想必是對兵勇士卒說了二子已死之語,而這樣還不足以取得眾人相信,此時為博取信任,只有最後一法,便是裝作絕望,以刀自刎——」
「啊!」此語一出,眾人驚嘆,
盧天賜抬頭想了想,又道:「至於放火燒衛府,想必也是怕發生意外,事情敗露,死前求那官兵將士所為,所以官兵才未檢查屍首,直接放火燒了衛府。」
至此謎底揭開,在場眾人久久說不出話,只剩衛之野還在輕聲哽咽。
「好一位巾幗,好!」萬青道人憤慨說到,然後他轉頭看向姜百春,問到:「方才小野說他身子不能習武,我之前探查時,也發現此子身子異於常人,為何如此?」
姜百春似也被這人間禍事驚到許久,聽到萬青問他才回過神來:「此子為先天郁湮之體,身體穴位經脈大抵不通,強行修行,怕是會全身經脈寸斷,就算不習武強身,照他現在的身子骨,我就算窮盡醫藥,兩年之後也必死無疑。」
「萬萬不可,我既要護他,便要護他周全,萬不可讓此子再有禍事,你可還有良策?」
姜百春搖了搖頭「郁湮之體無葯可醫,我從未聽說…」。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姜百春猛地抬頭說到:「還有一策,一旦成功,百病消除,經脈盡通,但兇險萬分,不到迫不得已不可輕試。」
「先說與眾師兄弟聽聽再做商議。」盧天賜說到。
「百草易血!」
「細說詳情」,宋虎焦急道。
「此法本是邪教中人煉丹之法,是我二百年前與般若寺神僧一同進入常陰教山洞,偶爾得之,我對此法稍加修改後,興許能成一道醫術,但風險太大封存已久,此子年幼,經脈尚未完全成型,倒是可以一試。
「先說將出來如何醫他。」萬青道。
便是先取百種烈性草藥,有的晒乾入水成汁、有的直接壓榨出汁、有的配以其它粘合草藥,最後皆化為漿液,從大椎穴開一道口子,緩緩推入。
與此同時將人自身血液從合谷穴引出,兩者需同樣快慢,以草藥換掉人身半數之血。
待半日後,如若順利全身經脈打通,如若不順經脈爆裂。
此時成功后再取百味生血凝氣的靈花,或生服或配以其它輔葯吞服。
此時兩種藥性在體內,若互溶成功還好,若互如冰炭互相排斥,那大羅金仙也是束手無策。
最後將之前取出之血與極南五行宗中,存有的熾凰之血相容,輔以百味陰性藥草,重新由氣海穴打入。
如若成功,此子百病盡消,百毒不侵,全身經脈盡通,且堅韌有餘,但這之間差錯一步,便必死無疑。
在場眾人皆是這片大陸的巔峰之人,但此時聽到這種醫法,倒也是心裡一驚。
宋虎喊道:「這哪是治人的法子,跟煉丹有甚區別?」
他們何嘗不知姜百春已經簡化了步驟給他們聽,如此複雜磅礴的醫術眾人心中也沒了底。一時也無人敢應聲。
萬青開口問道:「這醫法你有幾成勝算?」
姜百春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衛之野聽到此,雖是驚心,更多的卻是希望。
倒是他先開口:「眾位叔伯,你們即是家父的師兄,我便稱各位一聲叔伯,如若各位真的要救小野,小野願意一試!」
他說的堅定、自然,眼中儘是求生的希冀。
「一步走錯,你身死道消,孩子,你不怕嗎」萬青遲疑道。
「左右都是一死,與其苟活兩年,不如搏命一試。」
「你想活?」
「想!」
萬青掌教沉吟片刻,忽的重重拍了下手邊的木桌,道:「好!我便做了這個主!」
萬青又說到:「你既是衛家唯一後人,也承載衛家所有希望,萬不可再輕生尋死,你年紀輕輕遭此禍事,實屬不易,今日為保你周全,我浮玉山傾了所有藥材,也要與這上天搏上一搏!
衛之野艱難從葯桶中站起,走到旁邊地上,噗通跪了下去,叩首久久不起,此刻再沒有什麼感謝之言,什麼感謝此刻也不如不說。
說話間,萬青轉頭看向姜百春:「師弟,五行宗那兒的熾凰血,就由老夫親自跑上一趟,你將餘下草藥準備周全,需要多久。」
姜百春回道:「至少九日。」
「九日就九日吧,小野,還有一事你且聽著。」
衛之野跪著點了點頭。
「今日我浮玉山護你,其一是你年紀輕輕遭遇橫禍。」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你父親是我們手足師兄弟,你不可不救,只是自此你當拜入我浮玉門下,終生不得違反我浮玉山門的規矩,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
「但你身世實在有些招搖,為保你太平、也為了浮玉山免去不必要的麻煩,今日為你易姓改名,以後你再也不可提你是中原國紅葉城中衛家中人,你可願意?」
衛之野咬了咬牙,堅毅地說到:「其它的我答應,但名可改,姓氏不改。」
「好!!!」那一向沉穩的黅峰峰主邱鳴卻在一旁叫起好來。
萬青瞥了邱鳴一眼,又回頭道:「你父親名為青雲,那你以後,便叫做衛天吧,也算是緬懷他了。」
「是,我今後名為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