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坦言
孫懷薪知道長姐很得太子喜愛,她既然允諾要給自己求個官兒,就一定能成,當下欣喜地連連點頭,賭咒發誓地保證自己不會讓她失望。
等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他可就是國舅爺了啊!
孫步玥似乎比他更急,晚上回去時,太子摟著她要求歡,她不給,作出傷心的樣子,說今日回去見弟弟過得潦倒,二哥卻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太子憐惜她,當即答應許孫懷薪一個五品的戶部外郎做,哄了半日見孫步玥終於止了哭,把她抱到床上就作弄起來。
孫懷蔚沒有回去,只聽下屬回來報說府中還在做道場。淡淡地「嗯」了聲,坐上車穿過繁華的金陵夜市,出城到田莊里來。
承鈺在燈下翻一本《幽夢影》,她沒想到外祖母事事都想周全了,還專為她僻了間小書房,博古架上擺著的都是她平日愛看的。
也不知道什麼時辰了,她忽然覺得口渴,拿起手邊的茶盞,發現裡面的茶水已經喝光了,便喚了綉桃沏茶,仍低著頭不離書面,把茶盞遞了出去。
她感覺有人握住了茶盞,連帶著她的手,想抽回來時卻被緊緊地握住,抬頭一看,正撞上孫懷蔚那雙漆黑如墨的星眸。
「你怎麼來了?」承鈺驚訝中站起身來,更想把手抽回來,卻發現那邊也握得更緊,她的力氣怎麼敵得過他,費了半天勁兒,最後嘆口氣道,「你這樣攥著我,有意思嗎?」
「有。」孫懷蔚的回答認真而堅定,她一時倒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先放開我好不好,手被你抓疼了。」
孫懷蔚這才慢慢放開,承鈺看到手背處出現幾道紅印子,還有些疼癢,收回來後用另一隻手輕輕揉搓。
屋裡的丫鬟似乎得了什麼指令,乖乖地魚貫離開,承鈺一個也叫不住。
「你來這兒,也不怕被外祖母知道。」她還是受不了他看著自己時,深情而撩人心火的目光,她怕自己心軟心動,索性轉過身背對他,抬出外祖母想把他嚇走。
身後卻襲來一股熱浪,他堅實的胸膛抵住她的背,那陣熟悉的松香撩人鼻息,承鈺感覺一雙手游蛇一般盤住了她的腰身。她在驚叫聲中狠命地想掰開鎖在腰前的手,面容都有些猙獰了,那雙手卻紋絲不動。
「燦燦,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是記憶里獨有的低沉嗓音,承鈺還在掰那雙手,但力氣明顯弱了些。
「我們還有什麼可談的,孫大人?」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微發顫,都這步田地了,難道心裡還有眷戀?
「你不理我,是不是因為高之菱的事?」孫懷蔚高出她許多,從背後側頭凝望著她的一半側臉,皺眉說,「那我告訴你,我對高之菱絕沒有半點男女之情,你信嗎?」
承鈺恨得踩他的腳,「你叫我怎麼信?」
「我不說你不信,我說了你恐怕也不信,我怕嚇著你又不想你一直誤會下去。」孫懷蔚摟得更加用力,「我怕這些誤會把你對我的感情消磨光,我怕,我從來沒這麼怕過!」
誰會知道權勢滔天的孫大人,怕的竟是一個小女子的心呢?
「我今天一定要說出來,燦燦。」他放開手又摟住她的肩把她轉過來,目光襲人地望著她的眼睛,「高之菱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孫步瑾!我知道這說來有些荒誕,借屍還魂。但她真的是我的妹妹,我能感覺到。你可以明白嗎,燦燦?」
承鈺初聽時的確被震住了,怔愣了好久,不可思議!可是轉念想到自己不是也重生了嗎?既然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發生在自己身上了,為什麼不能發生在別人身上?
「燦燦,燦燦?」孫懷蔚見她瓮著嘴唇不說話,還以為她被嚇到了,一疊聲地喚她。承鈺終於回過神來,問了一句:「她真是你妹妹?」
「是啊,很多只有我和步瑾才知道的事,她都知道。我很肯定她就是,而且她還活在去世時的年紀,九歲。」
承鈺回想高之菱從垂花門摔下后的舉止,的確和一個孩童無異。她望著案前的燈盞出了會兒神,又回過來看到孫懷蔚期待的眼神。
「我信,我信了。」
原來他一直只是在疼他的親妹妹,他心裡沒有別的女子,他對她說過的話都不作假。
就這樣簡單的幾個字,孫懷蔚欣喜得溢出淚花,他一把把面前的人兒摟在懷裡,頭埋進她冰涼的頭髮間貪婪地深嗅著,一會兒他感覺承鈺的兩隻小手搭在了自己背上,無聲地貼近。有一刻就想這麼天長地久下去,外邊那些紛擾的浮事,誘人的權力,他都不要了。
接下來的三月對孫懷蔚來說都非常美好,他在皇宮和田莊兩頭跑得不亦樂乎。外面嚴酷冰冷的孫大人回了莊上,立刻變了個人似的,眉眼溫柔,語氣有了溫度,時時可見那對淺淺的梨渦。
靜夜裡他挑燈處理公文,她就在旁邊看書或做針線,時光涼涼,似乎又回到了十五六歲的時候,兩人也就這麼坐著,靜靜地做自己的事,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心裡很安穩。
陽光好的時候,他甚至從宮裡溜出來帶她放風箏,年輕的笑容交疊,他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雖然相較從前,她的話少了很多,他始終能感覺到,承鈺因為孫立行的事對自己存了些膈應,破鏡就算圓了也還會有裂痕的影子。他現在簡直異常的敏感,她稍微皺一下眉頭,他就會害怕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而且不快的事也時有發生,比如她總想回國公府,比如她想見老太太和孫步琴她們,還比如她問起陸玉武的事。
這種時候他就會努力不皺眉,平靜地想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但每當她提及那個人時,他額前的青筋還是忍不住跳了跳。
孫懷蔚只能回答她,「生死未卜」,因為漠北那邊的確沒有任何他的消息。這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找不到絲毫蹤跡。他甚至願意相信,陸玉武真的墜崖身亡,世上再沒他這個充滿威脅的存在。
三月末的清晨,他在羅漢床上醒來,天漸和暖,卯時就蒙蒙的亮了,洗漱好出來時,就見承鈺已經在八仙桌旁等他用早膳了。
怕她吃不慣,莊上的廚娘是特意從國公府接來的,她發現后問外祖母怎麼辦,他只說是老太太吩咐來的,讓她不用擔心。
承鈺在喝粥,一隻手輕輕搭在紅木八仙桌上,襯得瑩瑩如玉,孫懷蔚盯著看,很想覆上去握住。但自從元宵那晚,他是怕了,怕她生氣,怕她反抗,一直沒敢再碰她。
不過讓他欣慰的是,臨走時小丫頭對他淡淡地笑了笑,說晚上會燉了珍珠雞等他。他真有些不想去宮裡,上車后嘴角一直掛著絲淡淡的笑意,進宮后小太監瞧了還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近日為什麼總見孫大人笑?
不過傳訊兵進殿時,並沒注意到自己會破壞孫大人的好心情。他跪伏在地上,高聲傳報:「報!北平府八百里加急,逆臣陸玉武帶兵攻破城門,北平府淪陷!」
驚天霹靂不過如此。孫懷蔚臉上的笑意霎時消失,朝中議論紛紛,言語中的驚惶之意流露無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孫大人。
他知道這個王朝早就是千瘡百孔,猶如河堤下暗藏著無數蟻穴,所以早在世安王出征前,就開始嘗試著填補兵部的窟窿,可是上手時,他才發現這一處根本沒辦法補救。
王朝需要武將,但武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的,論行軍打仗誰又能比得過世安王?京城裡養的那群兵油子是沒指望的,當務之急,也只能請出那些與世安王一輩的老將。
許多都已經辭官告老了,全被孫懷蔚讓人「請」回來,最老的一位將軍已經年近七十。在接到孫大人以陛下名義的委命后,或無奈或心甘情願,都披上了壓箱的戰袍,領兵前往北平。
在城門看諸將點兵出發后,已是午時過後的事了。孫懷蔚凝望著北面,愁眉不下,忽然才想起太子,問宮人殿下在何處,宮人回說太子殿下一早便帶著孫側妃出宮踏春了。
「踏春?」孫懷蔚差點沒氣得噴出血來,「這是什麼時候他還在踏春!馬上派人把殿下叫回來!」
宮人被孫大人低沉的吼聲嚇到,連連應是,躬著身子跑出去。
太子陪著孫步玥出了金陵皇城,遊山玩水半日,在和美人用午膳時被叫了回去。孫步玥還不想回去,太子便留了侍衛和宮人,讓她日落之前回宮,自己先坐了車回去。
她在聽到來人說「陸玉武謀反」時,是喜多過驚的。武表哥還活著!孫步玥很想和誰說說自己的喜悅,轉身看去,左邊是隨侍的宮女,右邊是冷淡的侍衛,她只能忍著,把這份天大的喜悅憋在心裡,憋得一雙鳳目通紅,喜極而泣。
「側妃要午息了嗎?」宮女問道。
她怎麼睡得著?看窗外晴空萬里,便說還想四處走走,宮女虛扶著她走出去,這是山腳下的一所別院,不知道從前是哪個官員的,殷勤地拿來獻給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