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舉子庶民齊跪宮門
季魏氏並沒有在宮中呆太久,女兒還沒有封妃,她並不想讓女兒難做。剛季靜梅問起家裡時,她想了想,並沒有告訴女兒府上那些女人們是如何說的,雖然她也知道,當季家那兩院人進宮來看女兒時,一定會開口,但至少不會現在就影響女兒養身子。
但她終究忽略了女兒的能耐,從季魏氏微微的遲鈍中季靜梅瞧出事情有些不尋常,她朝周雲溪使了一個眼色,周雲溪借口端茶出門,去向季魏氏帶進宮的丫鬟打探消息去了。
是以,季魏氏前腳剛離開宮殿,後腳周雲溪就回來複命了,季靜梅聽著周雲溪的話,眉頭蹙起,卻沒有說一句話。
周雲溪有些擔憂地看她一眼:「都是些愚笨婦人,娘娘莫往心裡去。」
「本宮想起皇上曾笑談的一個笑話,皇上說他曾有次深陷獵場,被困在隱蔽的山洞足有兩日,被送回王府時候,周身跟乞丐也差不多少,他問伺候他沐浴的婢女,本王是不是特別臭,跟那乞兒一樣?」,季靜梅哈哈笑起來,卻扯動腹部肌肉,疼得她變了臉色,周雲溪忙上前:「娘娘可不能這麼笑,奴婢給您揉揉。」
季靜梅搖搖頭,很是無奈:「本宮當初懷著這孩子時候你們這也不讓那也不許,還道生下這磨人精就輕鬆自在了,沒想到連走動都不許了,跟坐監似的。」
她雖然口中抱怨,看向自己孩子的表情卻滿是柔和:「姑姑,皇上說那婢女的話他記憶尤新,王爺身上的味道是成熟男人的味道,乞兒身上不過是臟臭味兒。這天底下啊,天下熙熙,皆為利兮,天下攘攘,皆為利攘,本宮早看得明白了,怎麼會為這種人生氣?」
「那娘娘為何緊鎖眉頭?是為了小皇子的身子?」
「本宮是覺得朝堂太安靜了,那些老臣照理心中該余憤難平才是,誰知道今日早朝竟沒有一個人對皇上要封本宮為貴妃一事再說一個字,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怕是暴風雨要來了。」
「娘娘是說,他們正在暗中鼓動京城來的科考舉子們來對付您,所以才按兵不動?」周雲溪開始不安了:「娘娘您才剛生下皇子啊,這怎麼敢?」
「正是因為本宮平安生下了皇子」,季靜梅眼中泛起冷色:「本宮眼下就是無用之人,他們認為皇上再也沒有借口了,本宮這個寵妃若是沒有孩子,也就是個寵妃,有了皇子,往後就說不定了。況且京城這些權貴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變動了,本宮有寵有子,季家崛起勢必會觸及其他家族的利益,瞧著吧,最多不過半個月,京城該亂了。」
然而,京城也就是平靜十日,李澤乾還沒有來得頒發大赦天下的詔書,這天一早,就有上百名長衫寬帽的舉人們跪在了皇宮慈陽門外的大廣場里,他們手捧著寫了字的白絹,高聲呼喊著:「請皇上處死妖妃,還天下安寧。」
不遠處,圍著大批圍觀的百姓。
京城的茶樓里,說書先生們口中說著妖妃禍國的故事,從商紂王開始,到前朝的楊妃,句句影射當今的梅妃。
太平酒樓的天字型大小廂房內,此刻坐著的幾個人聽著大堂的說書先生眉飛色舞的講述楊妃給前朝末帝安平帝吹枕頭風斬殺大將的故事,神色各異。
其中一個穿著天青色長袍的男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這都說的什麼破事兒,皇上也不管管,這伙妖言惑眾的人就該拉出去杖斃!」
「季兄,稍安勿躁」,藍色長衫的男子按住他的手:「我相信皇上心中肯定有數,不會由著幕後之人蠱惑人心的。」
旁側玄衣男子一口飲盡杯中酒:「真是有趣,沒想到我才離開不過月余,京中就有這麼多趣事發生,師傅若是在,怕是該笑話小師妹了,竟也有被人指桑罵槐的一天。」
「端木兄」,季景棠怒視他:「梅兒可是你的師妹!」
「知道,知道」,端木賜笑呵呵道:「別急嘛,季兄,我可比你了解小師妹,你眼中還在閨閣中繡花寫詩的小女孩兒如今可是了不得,那可是吃人的老虎,方兄興許都比你明白,你看,他不也不急嗎?」
方敏之苦笑一下:「端木兄可是高看方某了,此番方某被皇上召回京城,這心裡還忐忑著,又聽了這麼多閑言碎語,哪裡不急?只是,季兄,我看皇上待梅兒妹妹一片真心,必不會讓梅兒妹妹出事,咱們不妨往下再看看。」
「這今日都有幾十人跪皇宮外了,明日還不得有百姓被煽動起來去跪太廟啊」,季景棠黑著張臉:「皇上就算對梅兒再真心,能扛得住萬民的壓迫嗎?」
「皇上扛不住」,端木賜看季景棠要拔劍,忙道:「哎,我還沒說完,小師妹能抗住啊!」說著,他起身,往季景棠肩上一按,輕飄飄就壓下了他微微起來的身子:「季兄,你可是悄悄進京的,躲過了多少追殺,可不能輕易露面。你放心,小師妹肯定有對策。」
季景棠焦急道:「她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對策?端木兄莫不是在誆季某?」
「你可是堂堂貴妃嫡親的兄長,我哪敢誆你?」端木賜小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就見季景棠臉色變了又變,倒是不焦慮了,改成驚駭了:「你說........梅兒她,這怎麼可能?」
方敏之見他神色,就猜到端木賜同他說了什麼,喝了口茶:「所以說啊,季兄,咱們都小看了梅兒妹妹,天知道在荊州的幾年,梅兒妹妹都做了什麼。」
端木賜大笑起來:「師父常說,我不如小師妹,起初我還真不服氣,漸漸的,我是真沒有脾氣了,這要是在.........妥妥的女強人,嘖嘖,李澤淵已經夠後悔的了,若是知道小師妹還有這重身份在,還不得悔得腸子都青了啊。」
「我妹妹就是我妹妹」,季景棠傻笑起來。
方敏之看他一眼,突然也笑了:「季兄還想讓方某引薦一二,沒想到這位天下聞名的人竟是自己妹妹吧。」
「瞧這驕傲的痴漢樣兒,我都不忍直視了」,端木賜舉杯對著方敏之晃晃杯子:「得,方兄,咱倆自個兒喝酒吧,讓季兄一個人偷著樂吧。」
兩人喝了幾杯,才見季景棠回過神來:「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這麼重要的消息偏瞞著我一個,不夠兄弟!」
端木賜但笑不語,方敏之則苦笑道:「方某人也是幾日前才知道,當真是驚駭世俗。」
「嗯,算算時間,過幾日我得去朝堂上,好好欣賞那群道貌岸然的傢伙氣歪鼻子的樣兒!」端木賜哈哈大笑起來:「我可瞧他們不順眼許久了,瞧不起商人?沒有走南闖北的商行,他們能吃上大食國的糕點?能穿上月滿國的火裘?」
「只可惜,我卻不能好好瞧瞧了」,季景棠嘆息道。
「那可說不定」,端木賜瞥他一眼,臉上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皇上可是不拘小格的人,比我還惡趣味,說不定,季兄比我瞧得仔細,誰讓季兄可是立了大功的人。」
季景棠挑眉,想了想,突然笑了:「甚好!梅兒入宮時,我還怨過皇上,想來也是可笑,皇上對梅兒的心思,可比恭王爺深的多。端木兄,你可得給皇上說說,我這做兄長的,可比任何人想為妹妹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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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裡,季靜梅側卧在床榻上,瞧著李澤乾眼中難掩的憤怒和憂心,笑著沖李澤乾招招手。
「喊狗呢?」李澤乾嘴上沒好氣應一聲,身子卻移動迅速,走過去,坐在邊兒上,「外面都山雨欲來風滿樓了,你倒是泰然自若。」
「你瞧這是什麼?」季靜梅指著小几上的一個梨木雕花盒子,這盒子也就巴掌大小,盒子蓋上雕刻著寒梅圖,四周塗了暗紅色的漆,瞧著混不起眼。
李澤乾愣一下,「朕怎麼從沒有見過這匣子?」
他拿起匣子,細細看了,「倒是宮外的手藝,藏了什麼寶貝?」
「臣妾瞧皇上愁眉苦臉的,還從沒見你如此為難」,季靜梅坐直身子:「多稀罕啊,臣妾寶貝多著呢,皇上難不成還個個都見過?這寶貝啊,是臣妾私藏,平日里就扔在庫房裡,這回賞皇上了。」
「越發放肆了」,李澤乾小心打開匣子,匣子里墊著巴掌大的一塊火裘,上方擺著一個白玉做的印章,他眼中露出一絲狐疑:「這是何人的印章?」
「梅山公子的私印。」
季靜梅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李澤乾來了精神:「梅兒怎麼會有梅山公子的私印?」
他眼珠子轉了轉,也不去瞧那印章,只盯著季靜梅:「你給朕老實交代,你和梅山公子什麼關係?」
季靜梅笑得前仰後合,險些栽倒在卧榻上,還好李澤乾伸手撈住她,免了她磕到額頭的風險,窩在他懷中,季靜梅拿著他的袖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花:「皇上真是什麼醋都吃,這可是臣妾的私印。」
「梅兒,這玩笑可開不得!」李澤乾變了臉色:「梅山公子在大魏有無數追隨者,你若是冒了他的名諱,朕都想不到會有何時發生。」
「臣妾的事兒,皇上不是什麼都知道嗎?」季靜梅抬眼看他,眼角的笑意卻暴露了她的心思:「臣妾倒忘了,臣妾在師父那兒住的半年,您的人進不去梁府。」
「你是說.........」,李澤乾突然在她唇上重重親了口:「朕可真是得了個寶貝!哈哈!這下那幫老匹夫可要傻眼了!朕的這位姑母不愧是天下第一人,你們師徒可真是瞞得朕好苦!」
「那可不怪臣妾」,季靜梅抬手從匣子里拿出私印,握在手裡把玩著:「師父是前任夜主,她老人家不讓神龍衛說的事兒,皇上怎麼會知道?這事兒您要怪就怪師父去。只是........皇上,您敢嗎?」
李澤乾瞪她一眼:「你這狠心的女人,就忍心瞧著自己夫君愁眉苦臉啊。」
「皇上又冤枉臣妾」,季靜梅笑著將私印遞給他:「臣妾早就和您說了,臣妾有應對之策,是您不信臣妾的話的。」
「朕哪兒想過你說的應對之策是這出啊」,李澤乾苦笑不得:「朕還以為你打算殺雞儆猴。罷了,是朕不對,朕不該不信梅兒,梅兒可是梁大師的徒弟,朕再不敢小覷梅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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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棠在三日後站在朝堂上時候,看見端木賜朝他擠眉弄眼,禁不住想笑,卻又忍住了。
「愛卿此行可是九死一生」,李澤乾瞧見這二人之間的小動作,心裡偷笑,臉上卻一本正經:「愛卿先在一旁歇息,等朕處理完其他事兒,再論功行賞!」
「臣謝皇上」,季景棠在旁邊椅子上坐下,卻又道:「皇上,臣想多嘴問一句,皇上是打算應了萬民的請求,殺了臣的妹妹嗎?臣妹可是剛為您誕下一位皇子。」
「季大人」,早因女兒做了恭王妃而升為翰林院首輔的周大人不悅地看一眼季景棠:「令妹雖然為皇上生育子嗣有功,但功是功,過是過,兩者豈能相提並論?眼下萬民跪求,聖人有言,民為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皇上作為萬民之主,怎能不以民意為主?令妹惹了民憤,皇上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季家一向忠君愛國,想來季大人也能理解皇上的難處。」
季景棠眼中泛起殺意:「周大人,有些人說話是句句精闢,而有些人說話則是說多錯多,下官勸你還是少說話的好!」
「狂妄小兒!」周大人臉上掛不住,罵道:「本官為官多年,豈不知言多必失的道理,用得著聽你教導?念你與梅貴妃娘娘兄妹情深,本官不同你計較!」
「只可惜,下官過會兒卻不得不和大人計較一二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周大人直覺不對,卻一時間轉不過彎兒來,他又驚又怒,「朝堂之上豈容你個芝麻小官放肆?莫非你以為仗著有個做貴妃的妹妹就能」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