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今天下午姊姊打了好多電話給親朋好友，一提到借錢兩字，大家都急著掛她電話，周定謙知道他們一家子在親戚間的評價，尤其是要救他那個不成材的爸爸，會有這樣的待遇也是很正常的，「我不會跟你道謝的。」

「我當這句話是謝謝收下了。」於時雨的眼神一直瞄著病房的門口，可是徐妍綠一直沒有追出來。

他的心情酸酸澀澀的，沒有興緻跟周定謙大決鬥，就連吵嘴都提不起勁。

「我一定會還你的。」周定謙握拳的雙手都在發抖了。

這個人從小時候開始就是這副德行，大家都形容那是天生的貴氣，在養尊處優的環境中長大的於時雨怎麼可能會了解窮苦人家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他認真用功念書，學期結東之後領到的獎學金竟然還買不起於時雨筆盒裡的那支鋼筆，於時雨身處的世界，是他永遠碰觸不到的美好夢境。

他一直都還滿高傲的，只有在於時雨面前，他的帥氣長相、他的高大強壯、他的天資聰敏，他的一切一切都比不上於時雨顯露出來的那股天生貴氣。

或許不是所有人都這樣覺得，畢竟他身邊的朋友要比於時雨多出很多、很多倍，但每次見到於時雨的時候，他就是會產生一股自己比不上於時雨的錯覺。

當然，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那是他對自己的出生環境感到厭惡的心情，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是不會懂的。

年紀漸長之後，他也明白這並不是他能夠選擇的，也不是於時雨能夠選擇的，他恨於時雨，他討厭於時雨，甚至他敵視於時雨都是沒有用的。

這就是命，也只能歸咎於命。

如果可以的話，能離於時雨多遠，他就會躲多遠去，偏偏徐妍綠那天晚上好死不死跟於時雨勾搭上了，這就是他這幾天不再找徐妍綠的最主要原因。

他背叛了這段初戀，但是他之前並不打算跟徐妍緣分手，他第一次劈腿的經驗是被強迫的，那個女生吆喝了一群人將他灌醉，然後他迷迷糊糊地就跟她上床了，這種事做了一次之後，竟

然很輕鬆就能做第二次、第三次……

沒多久，對方膩了，他也膩了，就介開了。

初次的劈腿，徐妍綠並沒有發現，但她也不是個笨蛋，後來的幾次被她發現了，她跟他大吵，他只淡淡地說了句「要不然就分手啊！」，就成功地化解危機。

他知道徐妍綠很愛他，他也是，他們是彼此的初戀，不管在外面和別的女生怎樣鬧、怎麼玩，最後他還是會乖乖回到她的身旁。兩人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太久了，只有在她的身旁，他才能

感到平靜，所以就算他覺得這段感情變得再怎麼膩、再怎麼平淡，他都不會輕易跟她分手。

他相信徐妍綠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偏偏那個該死的同學會之夜，她想要在同學們面前演一齣戲來氣他，她誰不挑，偏偏就挑中了於時雨，這下子他的怒火燒到連他自己都驚訝的誇張程度。

於時雨的目光總算從病房門口處收了回來，他知道不管再怎麼看，徐妍綠都不會出來的。

「嘿！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周定謙瞪著他，沒有應聲，但也沒有轉身走人。

「如果你不喜歡她的話，就快點跟她分手。」

「你想要接收我穿過的破鞋？」周定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麼欠揍的話，或許，他只是想刺激一下於時雨而已。

「不准你這麼說她！」

於時雨中招了，他的怒氣陡地上揚，他快速地衝過來，狠狠地揍了周定謙一拳。

「可惡，你把那句話給我收回去！」

已經說出口的話要怎麼收回？周定謙冷笑著也回敬了一拳，往於時雨肚腹間擊去，然後兩人迅速扭打成一團。

在病房門口旁站著的徐妍綠聽到外頭打鬥的聲音，隨即沖了出來，看到他們竟然在打架，她不顧危險沖了過去，拉住周定謙。

「別打了，不要打了。」

周定謙馬上甩開她的手，「別碰我！」

「定謙……」徐妍綠滿臉委屈地望著他。

「你們已經睡過了吧？」她的表情不太對勁，周定謙立刻猜出他們之間的快速進展。

「定謙……」徐妍綠窘紅了臉。

見她沒有反駁，周定謙冷著聲音對她說：「我們分手吧！」

徐妍綠說不出話來，只是一直不斷地搖頭。

「滾！我再也不想看剄你們。」

周定謙轉身走回病房裡，關上門之後，不管徐妍綠怎麼敲門、推門，他都不為所動。

大概是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恐怖，周明理看著他，什麼也沒說，他也一句話都沒有解釋，直到外面再也沒有任何動靜為止。

【第三章】

稍晚，管家打了內線電話給他，說醫院那裡來了通知，周伯伯從個人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去了。

於時雨聽完之後苦笑了一聲，他吩咐管家再去聯絡下午請的那兩位看護阿姨，不管對方如何嚴詞拒絕，都要日夜隨侍在周伯伯的身旁，直到周伯伯完全康復為止。

周伯伯的腦溢血並不算嚴重，但是他左半邊的肢體受到影響，必須要定期做復健才行，周家姊弟目前都還在念大學，沒辦法時時刻刻在醫院裡照顧病患，所以於時雨才會下達這樣的指令。

結東和管家的通話之後，於時雨回過頭看著躺在自己床上的女孩，忍不住又嘆氣了起來。

她在哭。

那聲音低低的，因為她把臉埋在枕頭裡，於時雨並不在乎枕頭會被她哭濕，但是聽到她哭的聲音會讓他覺得心疼……

「小綠，別哭了好不好？」他試圖安慰她，但是腦子轉來轉去，苦惱了半天，講出來的還是這句話，而這句話他在接管家的電話之前，大概已經說了三、四次了。

可是她還是在哭，哭得他柔腸寸斷了起來。

於時雨爬上床，將她拉坐起來，他的枕頭果然已經濕濡了一大片，他用手指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再次溫柔地哄著她。

「別哭了……」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消極地希望她至少不要再哭了。

徐妍綠感受著他輕柔地替她擦去淚淚的手勁，被他這樣小心翼翼對待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欸？怎麼又哭了？」

於時雨的手指也都濕透了，他只好抽出面紙來應付她新一波的淚如雨下。

「小綠，要怎麼樣，你才會不哭？」他雖然是看著她問的，但是聽起來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因為她應該不會回答他。

徐妍綠哭了一陣子之後，慢慢地就停住眼淚了。

她早就有預感這一次周定謙鐵定會跟她分手，但沒想到他竟然那麼狠心，連一個單獨面對面說清楚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可是這又能怪誰呢？

是她自己笨，是她自己傻，為什麼非要當著同學們的面給他難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