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皇帝的煩惱

孫家父子搬進斜柳巷的院子，把城南驛自家的東西都拉回來。老孫向上官告了假叫了馬跡芳在城裡買些布匹蜜餞之類，找了往齊州去的行商把書信和東西以及二十貫錢捎回齊州。現在京城都知道祥瑞的事，老孫一說是因為貢獻祥瑞進京的人家便很熱情地答應下來，而且不收費用。齊州出了這等祥瑞，齊州的人臉上也有光彩啊。

孫麟則跟著老孫去了一趟大相國寺的廟會，除了買些日用的東西，他還想買些書看。

在廟會上賣書的真不少，除了四書五經和各種史書就是些討論儒家經義和科舉考試的書，還有很多有意思的雜書，如記載各地地理風物的筆記。孫漁竟然看到幾本標明是官員寫的雜書，一本歐陽修寫的《牡丹譜》，一本天聖年間進士蔡襄寫的《荔枝譜》，一本宰相丁謂寫的《建安茶錄》。

孫麟以為自己不缺錢，很快就挑了一堆書。大宋是個文人的盛世，以後想在文人堆里混，沒有這些東西充門面不成啊。結果孫麟看到書鋪掌柜的親自兩眼放光地跑前跑后就有了不好的感覺，果然一算錢，去了零頭居然還要九十貫！

一本書平均超過一貫錢？這是搶劫嗎？可是馬跡芳悄悄表示書就是這個價錢，這可都是上好的雕版印刷。

原來還是雕版印刷啊，怪不得這麼貴。孫麟暗暗自責怎麼把還沒有活字印刷這件事給忘了，這不又看到了一條財路。

孫麟打算先只買一套四書五經和一套史記算了，其他的書以後再買。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老孫大手一揮說：「這些都要了。兒啊，你也看到那狀元如何風光。咱家既到這汴梁，你也拜個名師，苦讀幾年搏一個東華門唱名。咱家能生出祥瑞，想來你考中也不難。」

可憐天下父母心。一旁的書鋪掌柜也是不斷的幫襯，孫麟只好苦逼地讓馬跡芳帶書店夥計回家拿錢。

有了書還要有筆墨紙硯才象讀書的樣子啊，於是又買了幾刀各種紙張，幾支各種大小的毛筆，兩塊墨和一方普通硯台，六貫錢又不顯山不漏水的出去了。

孫麟這個心疼啊，賞賜幾百貫錢，光買這些東西一天就出去了一百貫，往後日子怎麼過啊？需要趕緊賺錢了。

把家裡布置停當后孫麟便跟著老孫去玉津園上差。他們到玉津園的時候直接轟動了。這裡不像御苑規矩多，玉津園的宋提舉一下子帶著一二百人圍觀，半天方才散去。

宋提舉這才親自帶領父子二人在院子里熟悉地形。玉津園的面積果然大，放眼望去大片的麥田、稻田一眼望不到邊，綠樹荷塘掩映著無數的亭台樓閣，天鵝、鴛鴦在水間嬉戲，人間仙境一般。

宋提舉早就得了皇城司囑咐要看看孫漁是否認得珍禽異獸，有意引著父子二人往院子東南角來，遠遠的孫麟就聽到號角一樣的吼叫聲。孫麟問宋提舉：「前邊是養大象的地方吧？」

宋提舉很驚訝地問：「小哥兒怎知前邊養了大象？」

孫麟說：「聽人說過大象的叫聲是這個樣子。」

宋提舉說：「聽聞人說小哥兒是神仙弟子，天下事無所不知，看來果然不差。第一次就能聽出是大象叫聲確實難得。」

大象對孫麟來說沒有什麼稀奇，穿越前在動物園和電視上見得多了。看了兩眼他見還有別的圍欄便走過去，見這裡飼養著幾隻老虎。孫麟估計今天自己所說的話很可能會被報告給趙禎，就算趙禎沒有安排人監視自己，自己的話也會被傳出去。要作大咖就要經常製造話題，引起人們的興趣。他問宋提舉：「提舉，這裡可曾把剛出生的幼虎與狗一起養過？」

宋提舉說：「此處卻不曾有過幼虎。這有什麼說道嗎？」

孫麟說：「聽人說在暹羅有一座廟宇一直飼養老虎。有從山中捉到的幼虎便以母狗代替母虎哺乳，這些幼虎便是與小狗兒一起長大的。據說這樣的幼虎長大後會非常怕狗。小子想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宋提舉笑道：「虎怎麼可能怕狗呢？」

孫麟說：「有人說是因為幼虎最初幾個月長得慢，小狗長得快，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幼虎打不過小狗，因此幼虎覺得自己比狗弱就會怕狗，就算幼虎長大了也忘記不了小時候的記憶。小子以為若老虎小時候真的長得比狗慢，與狗一起長大的老虎怕狗應該是真的。因為人也一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大概就是如此。小時候被嚇唬過，長大了就會怕一些東西。因此小孩子不可過於嚇唬而不鼓勵，那樣會使小孩子自卑。」

宋提舉捋著鬍鬚呵呵一笑就當笑話聽了。可是當晚上趙禎聽了甘昭吉的稟報之後一開始也是呵呵笑了兩聲，然後卻突然變了臉色。陳琳忙問：「官家，官家，這是怎麼了？」

趙禎擺擺手垂下頭半天才悠悠兒地低聲說：「朕就是孫麟說的那隻老虎啊！」

甘昭吉已經不敢說話了，陳琳讓其他太監宮女都退到殿外了才輕聲問道：「官家怎麼會這樣說？」

趙禎委屈地搖搖頭：「朕十二歲繼位，有大臣們為了讓我知道治國的難處便專門稟報危難之事。此事現在還被當做他們的功績誇耀。卻不知那時候我以為天下儘是難事，萬不可自作主張。

你可知自小老臣們整天教我的是尊聖王之道不可稍偏，不然就會引來天罰，致使社稷崩塌。我再不敢多一分行動。每有舉措前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你們可知我每每覺得自己才智平庸，朝堂上的站立的臣子哪個都比我強，因此我很多時候心內惶惶。

你們可知道因為他們告訴我不虛心納諫會象商紂王那樣，我甚至不敢和他們理論？為了作一個稱職的皇帝，我每一天都戰戰兢兢，還奇怪相公們決定一件事卻為何那麼容易。我為何過得這麼心驚膽戰？

孫麟一句話點醒了朕，實在是朕從小除了你們幾個就不曾有誰誇過朕啊，都在嚇唬我！」

這話岔陳琳和甘昭吉都不敢接，一個弄不好就是離間大臣和皇帝的關係。幸虧趙禎很快就轉換了話題：「現在冗官，冗兵，冗費讓國家越來越不堪重負，我卻一直不能下不了改革的決心，總是心有顧忌。今天我總算下定決心了，儘快讓呂相挪位子，改革！」

孫麟真的只是隨便說說，完全沒想到趙禎會生出這麼多感慨。實在是趙禎12歲登基一直孤獨地生活在太后劉娥的陰影之下，一干大臣又堅持不懈地按照他們的想法改造趙禎，讓趙禎的心裡壓抑的不行了。趙禎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甘昭吉又接著稟報：「從玉津園回城時小的安排的人便對孫麟說聽得風傳有人上書指孫漁為妖孽。」

趙禎忙問：「孫漁如何說？」

李舜舉說：「孫漁只說這是無稽之談，清者自清，謠言止於智者，不用去管它。」

趙禎說：「那就且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