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謠言四起
孫麟不去理會謠言但謠言卻並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汴梁城謠言四起，然後官員們再以這些謠言為依據上奏章要求查清孫麟是否妖孽，三四天功夫這樣的奏章達到了一天上百份之多。諫官也借這個機會把矛頭指向了呂夷簡，指責他為保住權位以妖孽為祥瑞。太學生也被鼓動起來聯名上書彈劾呂宜簡為搞祥瑞耗費國孥。
這就使問題複雜化了。呂夷簡如果承認孫麟是妖孽，那麼他必然要辭去相位為此事擔責。因此呂夷簡發動他掌握的御史言官與指責孫麟的人唱起了對台，但是這次指責呂宜簡的一方聲勢浩大，不少原來呂宜簡陣營中的人也反水了。
趙禎雖然想要換掉這個可能會阻擋他將要發動的改革的宰相但是卻不能在這個時候下手，不但是在遼人發起戰爭威脅的時候需要朝堂的穩定，他還需要通過呂夷簡來說服眾人承認他認定的祥瑞是無可辯駁的。這牽扯到皇帝的面子啊。
於是朝堂上出現了一波嚴重的混亂。說孫孫麟是妖孽的一派有眾多的勛貴和高官支持，說孫麟不是妖孽的一派有宰相和皇帝作後台，雙方天天打嘴仗，誰也壓不過誰，於是一上朝就吵，把趙禎搞的無比頭大。趙禎本來就是個耳根子軟的，每天上朝總有言官高喊「孫麟是妖孽」，他心裡又總是擔心孫麟出生時「紅光滿室」的事情，他便開始問左右該如何分辨孫麟是否妖孽。
一如既往的皇帝的這個態度很快就被宮外的人知曉。既然皇帝已經開始動搖，一些人就看到了希望，最後的一擊便來臨了。
四月初二，退了早朝，趙禎剛剛吃晚飯，甘昭吉就匆匆來見，稟報道：「陛下，宣德門外有二百多個國子監監生說孫漁是妖孽現世，會禍亂朝綱，應予處置，要相公們立即給他們答覆呢。」
趙禎再一次問出了那個讓甘昭吉無法回答的問題：「這個孫麟太過離奇，你說這孫麟到底是不是妖人？」
甘昭吉只好老老實實說：「小的不知。」
趙禎在御案前頭兜起了圈子，實在不好定奪。張惟吉說：「呂相說此事重大，正在和王參政等人討論是否讓孫麟上朝自辯呢。」
趙禎停住腳步問甘昭吉：「這也是個辦法。孫麟這幾天在作什麼？」
甘昭吉說：「孫家父子天天往玉津園，還開了一小塊兒荒地。大概他們也聽到了風聲，除了去玉津園便在家中待著，只去相國寺買了些書，又去了兩趟藥鋪。」
趙禎問：「誰病了？」
甘昭吉說：「沒有人生病。孫麟買了些藥材，在家裡燉肉吃呢。」
趙禎冷笑：「他倒是清閑。你馬上親自去問他，看他如何辯解。」
孫麟在汴梁城舉目無親，因此朝廷上的風聲幾乎聽不到，但是從玉津園那些人的態度也能感受出情況越來越嚴重。這幾天除了宋提舉依然熱情，其他人不但躲得遠遠的，還有好幾個出言挑釁的。
老孫更是後知後覺，這才知道出了大事。自從張家那次誣告之後，他已經把兒子當成了主心骨，便悄悄跟孫漁商量：「大郎，不能讓人這樣敗壞咱們。要不咱們求求官家和皇後娘娘給我家做主？」
孫麟也是無奈只能安慰老孫：「爹爹，咱家的祥瑞可是實實在在，這些子虛烏有的事，你不在乎便沒事，越描反而越黑。人家出言不遜就是要引得你進退失據，別人才好抓你的把柄。只要咱家自己不理會，這些造謠的自討沒趣也就自己敗了。」
老孫還是不放心：「這樣成么？」
孫麟心裡說：不成也只能這樣了，我都不知道這造謠的是誰，怎麼弄？敵暗我明，多做多錯，只能不動如山寄希望於趙禎了。趙禎前幾天剛大張旗鼓迎接祥瑞，現在出爾反爾臉往哪兒擱？他要保住面子就必得保住他孫麟。
現在一動不如一靜，連賺錢的事都耽誤了。孫麟心情鬱悶，化悲憤為食慾，決定先做點好吃的安慰自己。於七的渾家做飯手藝一般，孫麟只好自己動手了。
最好的香料都在藥鋪里，他帶著馬跡芳到藥鋪去轉了兩趟買回一大堆，回家的路上又買了一大塊豬肉。
到家讓於七渾家收拾了肉，肥肉和豬皮用來煉豬油，煉油剩下的油渣就全下了於家倆孩子的肚子。小孩兒家家的也不嫌膩，都是缺油水鬧得。
剩下的肉切成大塊兒，孫麟便鑽進廚房親自鼓搗起來。
肉切成塊用熱水泖一下，加上肉蔻，草果、高良姜、丁香，桂皮、白芷、花椒大料小茴香和蔥姜，放好豉油、水和鹽便似乎遇到一個難題。這時的大宋還沒有白糖，只有黃不拉幾的糖霜啊！
不過這是小問題，糖霜也將就著用了。
孫麟把肉用小火燉上一刻鐘——當然是大宋的一刻鐘——院子里便瀰漫了誘人的肉香。孫麟一看不能再煮了。於家的兩個孩子扒著門框不斷往裡看，根本趕不走。不過他們進不了門，馬跡芳就蹲在廚房門口，兩眼都放綠光了。最讓孫麟擔心的是於七的渾家，擔心她把口水滴到鍋里。
孫麟從鍋里撈了一塊肉嘗嘗，嗯，味道還行，雖然有一點兒怪。他拿大碗盛了一碗肉告訴眾人可以吃了，結果剛把一大塊肉夾到熱氣騰騰的炊餅里，不但老孫把一碗肉吃了個精光，那一鍋肉也沒了，連湯都不剩。於家小子燙了嘴，馬跡芳差點給噎死，灌了一碗水才救回來。
晚上飯孫麟讓於七買了兩條大草魚，作了個醬燜魚。結果馬跡芳又撐到了晚上上吐下瀉。丟人啊！
今天中午孫麟嘗試了一下紅燒肉。五花肉切成小塊煮熟後放到豬油里炒肯定比較膩，但是這個時代人肚子里油水少，根本不怕油膩。肉桂、八角、陳皮、老薑和醬一起下鍋，加水煮。
沒有白糖，糖色沒法熬了，直接放糖進去煮。馬跡芳買來的糖黃不拉幾，居然還說是上等貨色，沒辦法。等看看湯收得差不多，孫漁嘗嘗味道還是有點怪，但是還能吃。於是每人一大碗肉，一盤子開水綽過，用麻油調了的野菜，配上一個人頭大的炊餅，所有人吃的不亦樂乎。
張惟吉闖進院子時不由愣了一下。只見前院地下蹲了六七個人都在大嚼，孫家父子赫然也在正屋檐下蹲著。「好香！」這是這個老饕的第一感覺。但是現在他顧不得這些，一進來就嚷道：「好你個孫漁，你可知有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