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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你!」她有些不信,但是不得不信,這是慕容寶兒親口說的。
在大皇子府,她遇見了唐白了,莫名其妙被傅明珠憎恨,然後,一群人打她的時候,她臉上被匕首划花了臉,如此留著猙獰的彎曲的疤痕,再也不能出來見人。
只是花家礙於慕容家的家世,到底沒有休棄了她。
「你居然這麼狠?」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不被追究,好端端的又跟隨不知道哪位主子進了宮的,張雨薇還真的是要忌憚三分。
若是她跟的是傅明珠,慕容寶兒正好撞在槍口上,所以才不追究唐白?
張雨薇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傅明珠如今是傅賢妃,只要她保唐白,那末,不好過的將會是自己。
可是,若是搬出太后……
「懶得跟你糾纏,既然你說你是嬌嬪,為何穿著宮女的服飾?咱們去問問太后吧。」張雨薇忽然想起來這麼一茬。
「行啊。」唐白想,遇見張雨薇,可能真的是劫數吧。
她最開始用身份嚇唬,正是知道英國公府的日子不好過,想讓張雨薇知難而退,不要惹禍上身。
誰知道,張雨薇就像是鬼迷了心竅,偏揪著她不放。
一個高大的身影,停在張雨薇跟前:「怎麼?世子夫人要帶嬌嬪娘娘去哪裡?」
張雨薇只瞧了一眼,就撲在地上抖如篩糠。
一是眼前人的身份,二是,他口中說的嬌嬪娘娘。
若是連他都這麼說,那就是沒錯了。
唐白看過去,有一剎那的閃身。
攔住張雨薇的,是六皇子。
「北王殿下,北王殿下!」張雨薇磕頭如搗蒜。
「皇兄下了口諭,不過是還沒六宮傳令,怎麼,世子夫人就可以在宮裡欺負她了?」六皇子自成婚後,增加了穩重,說話咄咄逼人,嚇得張雨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不快滾。」這是他第三句話。
張雨薇已經連滾帶爬的跑了,心裡的恐懼更甚。
唐白成了嬌嬪,她將死無葬身之地。
唐白也一句話不說,冷冷的瞧著六皇子,像是不認識他一般。
六皇子道:「你快些出宮吧,等一下人都到齊了,你再要出宮,未免可疑。」
現在不斷有命婦們進宮來,人多眼雜,是逃跑的最好時機。
「我有句話要問你。」唐白道:「我爹臨死前,你見過他?」
六皇子沒料到她會問出這一句來,坦然道:「是。」
「為何不說?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唐白已經帶了哭意。
「我最開始查問你時,你也沒有在揚州附近。」所以一開始就排除了六皇子的嫌疑。
「是,都是假象,我騙了你。」六皇子,如今的北王坦然相告:「但是你眼裡,沒有懷疑和仇恨,你只是委屈,因為我欺瞞了你,對嗎?」
唐白點頭。
她不恨,只是委屈。
皇上的密令,是讓爹爹輔佐六皇子,六皇子沒有必要逼死爹爹,這一點她心知肚明。
「事關父皇,我哪裡敢說。」六皇子給出理由。
又是先帝,所以所有人都不說,讓她這個失去至親的人,蒙在鼓裡。
唐白恨死了先帝,可是卻不能怪他們。
他們本身的使命,就是忠君愛國。
「你沒有害我爹爹,是嗎?」唐白吸著鼻子問。
北王上前一步,將她摟在懷裡:「對不起,我只是想告訴他一些事情。」
唐白掙扎著從他懷裡出來,擦擦眼淚:「我要走了。」
「好。」北王沒有挽留,亦沒有再作更多的解釋:「保重。」
他喚來身邊的侍衛:「你跟著唐小姐,若是守衛為難,就說是我的令。」
侍衛領命而去。
錦花用不著了,趕緊回去跟沈婉對口供。
唐白回頭,最後看一眼北王,她忽然笑了,問道:「你對我好,是因為同情或憐憫嗎?」
北王搖搖頭。
唐白淚中帶笑的走了。
頭也不回。
沈婉的口諭和令牌用不著了,也好,省得她還要再受一番驚嚇。
唐白想,那侍衛有了北王的口諭,輕而易舉就帶唐白出了宮。
到了長街上,唐白告辭:「不用送了,告訴你們王爺,我會保重,請他安心。」
侍衛點點頭,轉身朝六皇子府走去。
他既然是出來辦差的,自然是不可能這麼快就再回宮裡去。
我又自由了,再度自由了。
唐白想。
她逃出來,一是怕皇上耐心用盡,總有一天逼迫她就範,成為宮裡豢養的一隻金絲雀。
另一邊,她要候在京城,等待碩風部的使者入京,告訴哥哥,她還活著,她是唐白,並且把她查明的爹娘之死的真相說給他聽,讓他離了碩風部,以後,兄妹兩個團聚,好好生活在一起。
過完春節,大概她的人生,就要重新開始了。
而在碩風部到達京城之前,她還是要先去一趟侯府。
顧少鈞,我自由了!
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來陪你。
她不過是剛轉了個彎,正要朝侯府走過去,榮青那冷漠的,似乎什麼事情都跟她無關的模樣,出現在她面前。
她身後,有四個侍衛。
這樣的巧,只怕從她跟著北王的侍衛出宮之時,就已經被盯上。
只是,大概皇上也不願意與北王起衝突,因此,等他們分手之後,才現身。
唐白幾乎是沒有反抗,就束手就擒。
榮青的功夫她見過,說是比大哥還要好,也不為過。
一頂青藍色的小轎子,又將捨生忘死逃出來的唐白抬了回去。
皇上並沒有來找她,罵她,斥責她,甚至——懲罰她。
只是換了一個地方關她。
「婉嬪怎麼樣了,沒事吧。」既然換了地方,說明皇上知道沈婉幫助她逃離皇宮的事情,那會不會遷怒,會不會責怪?
看守她的依然是榮青,她看了唐白一眼:「唐姑娘好自為之,有些事情,你從計劃開始,就被人知曉了。」
唐白這才明白,為何她輕而易舉就迷倒了榮青。
只怕,在她假裝示好,趁著太后大宴群臣人多混雜時想逃跑的計劃,早就給皇上料到了。
因此,榮青等候的那樣及時。
只怕,若不是半路殺出來的張雨薇,和北王,榮青他們也不必等到了宮外才動手,在宮內就將她帶回去了。
這座牢籠,她想出去,還真是不容易呀。
盡人事,聽天命,剩下的,也只能交給老天爺了。
唐白仍舊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每日里看書寫字,遇上有趣的,還會做些筆跡。
沒有人來看她,只怕,也沒有什麼人,知曉她的存在。
外面越來越多的人進宮,唐白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一切的喧鬧與熙攘,皆與她無關。
到了十二月初五這一天,許久沒有正式打開過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刺眼的光線讓唐白下意識將眼睛眯起來。
流水般如魚貫入的宮婢們,手上均捧著一個托盤,裡面分別裝著胭脂水粉,朝服,頭冠等物。
這大大出乎唐白的意外。
她以為,在她上次逃跑之後,皇上既然換了地方關她,應該是勃然大怒,將她在此地關一輩子的。
沒想到,他仍舊是要冊封,給她一個位分。
唐白不敢反抗,也沒有反抗的資格。
她只能順從的坐下來,讓那些宮婢們,一個個的給她洗臉梳妝,上脂抹粉,換衣戴冠,然後,榮青將她扶起來。
慢慢悠悠的,坐上轎輦,內侍官尖聲叫「起轎」,便吱呀吱呀抬著他,往昭陽殿過去。
萬國來朝,歌舞昇平已經開始了,裡面沸反盈天,絲竹聲聲悅耳。
唐白讓自己靜心坐著,兩隻手卻不由自主的緊張的握在一起。
皇上的智謀與心思,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她自認為無法跟他匹敵。
如此,連一絲鬥智斗勇的心思都不再敢有。
她能做的,只有反抗。
在天下人面前,在萬國使者面前,反抗。
不同意冊封,不願意侍寢。
待他惱羞成怒,殺死自己!一切就都解脫了。
若是要她背叛顧少鈞,成為他人床上的玩物,還不如去死。
若是她沒想錯,只怕從她開始說出「我願意」的時候,皇上就已經覺察,她這突如其來的妥協,意味著什麼。
所以,皇上來看了她,並且保證會在冊封之前不碰她。是想向她示好,讓她真正為他的情誼所感動。
然而,唐白卻仍舊是鐵了心要跑。
才有了榮青雖然被迷昏了,但是卻又很快追上來的橋段。
只怕榮青也並不知道皇上的計劃,皇上是又另外派人跟著她和榮青的。
唐白想了一陣子,就感覺轎輦停下,有宮婢過來俯身:「請貴人隨奴婢到一旁稍後。」
唐白順從的跟著去,只祈求一件事情,在塵埃落定之前,能讓她見到哥哥,與他相認,叮囑他趕快出宮去。
她本想逃出去后,直接阻止哥哥入宮。畢竟,以哥哥的性子,既然不理會碩風族族長的意思,非要去大皇子府的書房去翻查東西,後來被抓了,那他沒有完成的事情,必定還是會想法設法再做。
她幾乎是用整個江山,換了哥哥一命,就再也不願意哥哥去冒險。
他也是鬥不過皇上的。
哥哥向來是個固執的人,某種程度上,他還有些一意孤行。
若是上次大皇子本就不是真心實意的要放他,只是因為自己用秘密與他交換,那他這次進宮,定然是出不去了。
甚至,大皇子會連碩風族一個族部,都不會放過。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一旦天下江山之主起了疑心,那碩風部不脫一層皮表示忠心,必然是岌岌可危的。
唐白越想越亂,越想越亂。
她坐在那裡,思緒早已經飄得老遠,身邊的宮婢連著喊了她三聲,她才回過神來。
「貴人稍等,現在是各國使者覲見,等他們坐好了,您在進去。」唐白以為是只冊封她一個人,點頭答應。
她問道:「各國使者,那碩風部來的是誰?」
她怕宮婢不回答,笑著道:「我曾經見過他們部族的公主,一起看過戲說過話的。」
那宮婢是個伶俐人,知道眼前之人,馬上就要被冊封高位,到時候,只怕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自己若是不回答,欺瞞了她,只怕日後沒有好日子過,忙帶著些討好的意味回道:「公主已經嫁人,自然是不會來了,來的是族長和族后。」
「那,他們有個帶銀面具的護法……」唐白莞爾一笑,竟將那宮婢看得痴了,半響才回過神:「奴婢沒瞧見什麼帶面具的人。」
那就是大哥沒有來。
也是,那少年說,大哥上次行動,是背著族長乾的,那族長生氣了,不讓他再來京城,也是理所應當的。
所以,她想要給大哥報信的消息,是不能成功了?
唐白捏了捏手中的小紙條,笑著問那宮婢:「既然族長和族後來了,那總不該沒有隨從吧。」
「貴人怕是不懂這其中的禮節,今日來的使者們,共有七個小國,三個部族,一共十個。十張桌子,坐的都是能說上話的人。隨從是不能進去的。」
「那他們在哪裡?」唐白問道。
宮婢搖頭:「奴婢不知道。」
那就只能孤注一擲。
日後各安天命。
唐白無比慶幸那日在大皇子的書房,沒有讓哥哥看到她。
那末,她抗爭,她死去,哥哥也不必再掛懷了。
唐白將手心裡的紙條一點一點撕碎,再也沒有什麼牽挂。
「貴人,該您進去了。」
唐白這才發現,她身邊,不知道何時已經站了好幾位美女,環肥燕瘦,各有風格,有兩位,甚至是異族女子。
算上自己,一共五位。
宮婢讓她們站成一排,齊齊出了門,往正殿裡面去。
她聽見皇上用威嚴而洪亮的聲音道:「此番覲見,你們都送了秀女來,這份心意,朕都收下了。」他指著一對整齊的美女們道:「朕今日就在這大殿上親自冊封。」
各國使臣瞧著自己國家的美女赫然在列,臉上都帶了愉快的表情。
「南詔國郡主巴赫,封昭貴人!」
「千葉族公主多敏,封敏貴人!」
「萬白國公主茜茜,封茜嬪!」
「吐蕃國郡主次仁?巴桑,封桑嬪!」
「前揚州府總兵唐子文之女唐白,封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