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相濡以沫10

宋秋雅愣了愣，反應過來想要奪過宋浩天手中的報告，卻被男人的半邊身體擋住了。她撲了個空，心底的失落油然而生。

沉默半響，宋浩天突然扭過頭，揚了揚手中的報告輕聲問道：「你其實很早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對不對？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我……」

微微抬頭，宋秋雅便對上了宋浩天悲傷的神色。他的眼神流里流露出極端的失落以及愧疚，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報告是我……昨天才到醫院取的……」宋秋雅心虛地想要解釋，扯住宋浩天的胳膊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其實昨夜我想要告訴你的，可是……說不定是醫院弄錯了……」

「怪不得你這麼久還沒懷上，原來是我的問題。」宋浩天勉強擠出一絲苦笑，笑得比哭還難看。作為男人，這種痛就連身邊最親近的人也無法徹身體會。他垂下頭，攥住報告語氣里儘是無奈：「小小，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宋秋雅含淚默默搖頭，小心把報告從宋浩天的手裡抽出來，解釋說：「不是的，我沒有失望。醫生說了不是沒有希望，而是自然受孕的幾率比較低一點而已。如果以後我們想要孩子，還可以做試管嬰兒，或者收養……對，我還不是媽媽收養回來的，你不是經常笑話說我才是宋家親生，你是抱養回來的嗎？」

話雖這麼說，可是作為男人的尊嚴，已經徹底被這份報告毀了。宋浩天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流露出的絕望讓宋秋雅感到心疼不已。

「對不起……」宋浩天從沙發上站起來，直徑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宋秋雅意識到他的不對勁，連忙上前扯住他的胳膊。

「你要去哪裡？有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沒有什麼問題是解決不了的。」宋秋雅急了，紅著眼眶苦苦哀求道：「我們是夫妻，無論遇到什麼問題只要一起勇敢面對，一定會找到最好的方法。」

狠狠甩掉了宋秋雅的手，宋浩天回頭的時候臉色蒼白如紙，冷聲道：「我是男人……現在的心情你根本無法理解。一直以來我都在努力想要給你最好的，可是就連懷孕這麼簡單的時候我也無法讓你滿足，心裡有多痛你會明白嗎？」

「明白，我又怎麼會不明白？」宋秋雅用力把門關上，抱住宋浩天的腰不讓他離開。「不要丟下我好不好？後天我們就要回國了，可以找相熟的醫生再檢查一遍，說不定是醫院弄錯了。」

「放手。」耳邊響起宋浩天陰沉的聲音，他費力把宋秋雅的手指掰開，態度仍舊堅決。「我想一個人好好冷靜，你別跟著我行嗎？」

卑微的語氣，讓宋秋雅如同受了當頭一棒。她被宋浩天輕輕推開，眼睜睜地看著遠去的背影，感覺心底就像龜裂了一般，心臟早已成了碎片。她的雙腿就像被黏在原地，直到那抹背影消失在視野當中，淚水才忍不住從眼角滑落。

聖誕前夕，紐約街頭的氣氛濃郁。宋浩天沒有穿外套，獨自一人徘徊在大街上，背影蒼涼而孤單，就像被這個城市遺棄的孤兒。

他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這段時間的經歷如同坐了一趟雲霄飛車。原以為有幸從那場火災中撿回一條命，已經徹底從谷底走出來；卻想不到，更大的低潮卻悄然而至。

宋浩天一直是個樂觀的男人，認為只要努力就能把一切最美好的幸福留在心愛的女人。原來一帆風順的背後，卻隱藏著無法說出的哀傷。他幾乎感受不到紐約極冷的溫度，因為此刻心底的寒意更甚。

從早上到下午，他一直沿著大街漫無目的地行走。不清楚哪裡才是目的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直到日落黃昏，他才感到飢腸轆轆，腳步靜止在角落的一間小酒吧里。

往口袋裡摸了摸，宋浩天發現錢包還帶在身上，然後大步往酒吧里走去。他點了一杯威士忌，好不容易找了個空位子坐下來。

這是一間清吧，氣氛很好沒有喧鬧的音樂，只有說不清名字的樂隊在舞台上演奏著披頭士的經典名曲。

加冰的威士忌下肚，宋浩天終於尋回了一絲冷靜。已經忘了有多久沒碰酒了，火辣辣的觸感徹底喚醒了他的回憶。

還記得剛來紐約的時候，宋浩天陪宋秋雅看了一場音樂會。那天晚上樂隊表演了好幾首披頭士的經典名曲，他們瘋狂地在台下吶喊，然後毫無顧忌地擁吻。那一刻，他們幾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身處的地方，也忘了一切不愉快的經歷。

那種眼中只有對方的感覺很好，就像兩個人這麼緊緊擁抱，也能走到天荒地老。

聖誕夜前夕，長得高大帥氣的男人出現在酒吧里，前來搭訕的陌生女子很多。可是宋浩天的心裡只有宋秋雅一人，根本無心理會。

直到晚上十點整，在宋浩天準備買單離開的時候，卻碰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浩天？平安夜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小雅呢？」郭碧婷穿著緊身的黑色連衣裙，畫著濃妝一副標準的派對打扮，與平日嚴肅專業的樣子判若兩人。她拉開了宋浩天身旁的椅子，自來熟似的自言自語道：「不介意我坐下來吧？」

宋浩天尷尬地搖了搖頭，解釋說：「小雅在家裡沒過來，不過我準備回去了。」

「不請我喝一杯嗎？」郭碧婷笑靨如花，招來服務生點了一杯Rainbow。她絲毫沒有理會宋浩天不自在的神色，哪壺不開提哪壺。「對了，那份身體檢查報告你看了嗎？」

酒吧里的燈光昏暗，宋浩天黯然的神色卻清晰映入郭碧婷的眼帘。沒等他回答，郭碧婷已經苦笑著說：「這麼晚一個人在酒吧里喝悶酒，估計是跟小雅吵架了。」

「我們沒吵架。」宋浩天把杯子里最後一口威士忌喝掉，故意扯開話題道：「你還要喝什麼？我準備買單回去了。」

「急什麼？我看你這樣子回去也不好意思面對小雅，還不如在這裡陪陪我。」郭碧婷掏出口袋裡的黑巧克力，調侃說：「其實我也替小雅感到難過的，自己的老公是個喜歡逃避的男人。」

宋浩天的臉色頓時拉黑，聲音透出了幾分怒意：「郭醫生，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

「我才沒有時間管你們夫妻之間的事，可我就是看不得小雅受委屈？」郭碧婷「啪」的一聲把巧克力盒放在茶几上，冷哼道：「小雅早上打電話給我，說你知道了報告的事情，一個人跑出去了電話也不聽。她一個人在家難過得一直哭的時候，你到底在哪裡？不就是一點兒小事嗎？用得著丟下自己的嬌妻跑出來？她為了你受盡委屈，想不到你卻不領情。」

「委屈？」宋浩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當初來紐約的時候，她為了你勞心勞力。你真的以為美國的醫院這麼容易預約嗎？一句話說不做手術就不做了，當初是小雅特意到院長面前求情，做了不少思想工作才給幫忙手術排期的。」郭碧婷是個直腸子的人，毫無保留地責備說：「檢查報告發現你有問題，小雅首先顧及的是你的感受。她昨天還告訴我，其實要不要孩子沒關係，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壓力。」

就像被重鎚狠狠敲打了一下，宋浩天的心底浮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愧疚。

可是郭碧婷還不消停，繼續數落說：「不就是做試管嬰兒嗎？最痛苦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打排卵針、取卵的過程有多痛苦，你知道嗎？小雅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永遠只有你的感受。」

在這段感情當中，宋浩天一直以為自己付出的很多，卻想不到郭碧婷的一番說話卻徹底讓他認清了自己。作為男人，他不應該選擇逃避。

「還不快滾回家？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郭碧婷低聲吼道。

宋浩天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從錢包里掏出一疊鈔票壓在茶几上，神情恍惚地說：「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拜拜！」郭碧婷看著宋浩天遠去的身影，才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對，我找到位置了……快進來……說好今晚我請喝酒。」

收好手機，郭碧婷一邊吃巧克力一邊自言自語道：「平安夜這麼重要的日子，一個已婚男人占著酒吧的位置算什麼？讓我們這種單身狗情何以堪？」

一路跑出酒吧，宋浩天差點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小女孩。她正提著籃子，玫瑰花灑了一地。

「Sorry……」宋浩天連忙道歉說，可是目光觸及地板上嬌艷欲滴的花朵，心頭泛起了一股酸澀。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十一點了。宋浩天小心翼翼地開門，發現客廳里只亮著一盞檯燈。宋秋雅抱住毛毯捲縮在沙發上，看起來好像睡著了。

他躡手躡腳走了過去，在女人的身旁坐下來。剛想幫她蓋好毛毯，宋秋雅薄如蟬翼的眼睫毛突然抖動了幾下，繼而緩緩睜開了雙眼。

「你回來了？」宋秋雅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估計是剛哭過的緣故。

「嗯，我回來了。」宋浩天心疼地摸了摸宋秋雅的臉頰，隨後把玫瑰花塞到她的懷中小聲解釋說：「給你買花，所以遲了回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