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兒子都記得,也秉行至今。」寧臨川笑著說:「母親且放心便是,我心裡有數。」
「那就好,你做事向來知分寸,我也不必多說。只這樣吧,等你休息那日我讓人做些好吃的,快馬給你送過去,只當好好補一下身子。」
「那就勞煩母親了。」
見時間還早,寧臨川回了書房繼續讀書,順便拎了躡手躡腳就要逃離現場的寧南川一起。
「怎麽樣?這下你的心放回肚子里了吧?」方氏半歪在南窗的大炕上,看著王友良家的說。
「奴婢聽到世子爺說不回來的時候,一顆心就放回肚子里了,世子爺這是擺明了要避嫌呢。」
「你啊你,平日里也是最穩妥不過的,怎麽這次這麽沉不住氣?」方氏嗔怪的看了一眼王友良家的。
「這不是和咱們世子爺有關嗎?要不然奴婢也不會這麽急啊。」王友良家的壓低了聲音,「只是……那邊,就由著她作妖?」
方氏望著手上的綠松石戒指,勾唇一笑,「聽聞她沒幾日就十七了,若是再這麽一味蹉跎,怕是過了花期,你說,我這個做長輩的,如何忍心讓她錯過?」
【第二十二章風流才子遭算計】
七月初七是大鄴的女兒節,但這一日於白蔻來說,不只是喜蛛應巧或是投針驗巧求得一份好姻緣那麽簡單,更為重要的是,這一日是她的生辰。
過了今日,她就要滿十七歲了。
因著母親的孝期還未過一年,不好大肆操辦,但田氏還是一大早就讓人煮了長壽麵,中午又給她置辦了一桌小小的酒席,叫了府上的幾個姑娘,一同過來慶祝。
既然來了,自然不能空手,大家帶的禮物什麽都有,不拘貴重與否,都是一份心意,白蔻也都大大方方的收了。
端和來的時候除了自己那一份,還帶了寧老太太的一份禮,一枚鑲寶花絲仙人金簪,做工精緻,上頭的藍寶石有拇指大小,透亮驚人。
不過一會兒,寧怡和帶著小丫頭過來了,令人意外的是,方氏也來了。
「聽怡姐兒說今日是表姑娘的生辰,我給表姑娘置辦了一份賀禮,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只是一點心意,表姑娘暫且收下吧。」
方氏招招手,王友良家的遞上一個描金烏木盒子。
方氏親自到了她住的地方,還這樣客氣,白蔻心頭惴惴,卻也不敢顯露半分,「多謝夫人。」
方氏微微一笑,金累絲嵌寶雙龍福壽掩鬢璀璨生輝,映得她眉宇之間越發高貴典雅,她沖著田氏道:「二弟妹,咱們去前頭你屋子裡說話吧,省得咱們在這裡杵著,這群小丫頭也不自在。」
田氏也是過來人,聞言輕笑,「那就聽大嫂的。」
兩人並排而行,一路到冰月閣正房坐下,紫藤上了茶,兩人吃了幾口,田氏才問出心中的疑惑。
「今日大嫂怎麽有空到我這裡坐上一坐?」
方氏聞言,放下手上的官窯粉青釉茶碗,嗔怪道:「怎麽,我就不能來坐上一坐?」
「大嫂說的是哪裡話?莫說你來坐上一坐,便是見天住在這裡,我也是樂意的。」田氏悠悠道:「只是,若是侯爺找你,我可不說你在我的冰月閣中。」
「你也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怎麽說話還是這麽沒邊沒際的?」方氏狠狠的瞋了她一眼,「今日我過來,和你好好說說話是一遭,另一遭,便是因著母親的吩咐,給孩子們做幾身衣裳,尤其是蘭姐兒,多多益善。」
「做衣裳?」田氏一愣,「前幾日不是剛給孩子量了尺寸說要做秋裝的嗎,怎麽現在還要做?」
「你啊你,平日里最是精明伶俐的一個,怎麽就不明白,母親為什麽特意讓蘭姐兒多做兩身衣裳?」房間里無人,只有她們妯娌兩個,方氏也沒有隱瞞,悄聲道:「蘭姐兒今年多大了?」
此言一出,田氏瞬間明白過來,面帶喜色道:「母親,可是準備給蘭姐兒相看婚事了?」
「蘭姐兒生得花容月貌,華貴高雅,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以前出門做客,不知多少太太夫人拐著彎的過來打聽。如今蘭姐兒也要十四了,可是到了說親的年齡,既然到了說親的年齡,怎麽也得多多出門見見人吧,這以往的分例自然不夠了,所以才要多做。」
既然是做母親的,就沒有不愛聽旁人誇自己孩子的,田氏聞言喜不自勝,「母親可是有什麽想法了?」
方氏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依著母親的為人,必然不會委屈了蘭姐兒就是。」
「也是,旁的不說,只看母親為芳姐兒的婚事籌謀,便知我的蘭姐兒自然也差不了。」田氏喜孜孜道:「再說了,依著蘭姐兒的人品相貌,便是王府公府也是配得上的!」
王府公府?方氏眉心一跳,見田氏喜不自勝的樣子,心中暗嘆,她這個弟妹心還真大。
她想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換回之前的話題。「咱們府上的衣裳,四時八節,都是針線房做的,我琢磨著這回不讓針線房做了,交給外頭的錦繡坊,怎麽樣?」
「那敢情好!」
錦繡坊是京中最大的成衣鋪子,做工精細,最是掌握京中的風向潮流,聽說連宮裡的貴妃也穿過錦繡坊的衣裳。
田氏迫不及待的道:「那大嫂,錦繡坊什麽時候來人啊?」
「既然你也沒意見,自然是越快越好。另外,咱們府上的姑娘都做,自然也不能少了白家的表姑娘。雖說她還在孝里,不好穿鮮亮的衣裳,但幾身秀致的素色衣裳,錦繡坊也是做得出來的。」
方氏做事一向妥帖,且她一碗水端平,萬事都落不下白蔻,田氏心裡滿意,點頭道:「行,都聽大嫂的安排。」
方氏看著手上的赤金纏絲牡丹花鐲子,狀似無意道:「提起白家的表姑娘,我倒是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大嫂有什麽直說便是,咱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田氏心情好,自然說話也帶了幾分隨興。
方氏往後頭看了一眼,慢慢道:「話說過了今日,表姑娘也十七了,弟妹就沒有什麽想法?」
聽聞方氏這麽說,田氏一愣,「大嫂的意思?」
「表姑娘住在咱們府上,是弟妹的客人,便是住上一輩子,我也是樂意的。只是她到底是個姑娘,尋個正經的人家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理,總不好這麽一直待著。若是錯過了花期,知道的人自然不說什麽,可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這個做姨母的不上心呢。」
田氏此人最好面子,最受不了旁人說她什麽,方氏這番話似醍醐灌頂,一下子讓她清醒過來,「不瞞大嫂說,我這個外甥女最是命苦,之前倒也有個訂親的對象,只是那家人太過勢利,見我這外甥女年少父母雙亡,家產又被族人佔盡,當即翻了臉,與她解除了婚約不說,轉頭就與族長的女兒定了親。因著這個,再加上她還在孝里,我也沒再多想,如今聽大嫂這麽說,我才明白過來,我若是這般放任下去,才是害了她呢!」
「正是這個理兒。」方氏微微一笑,「弟妹做事爽利,眼光也好,必然能給她尋一個妥帖的好婆家,到時候若是定下了好親事,我必然給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妝。」
田氏這人,心裡若是起了意,動作便快得很,不過幾日,便有幾個合適的人選。
這一日午後,田氏午覺睡醒,便讓紫藤傳話,把白蔻叫了過來。
雖說到了下午,暑氣依舊重得厲害,不過幾步路,白蔻便覺得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附在肌膚上,難受的厲害。但這些都不重要,她思量的是,姨母到底有什麽事,這麽急吼吼的讓人叫她過去。
屋子裡放了冰盆,甫一靠近,便覺得陣陣涼意。
田氏見著白蔻進來,直了直身子,招呼她道:「好孩子,趕緊過來!」
白蔻在田氏對面坐下,溫聲道:「姨母叫我過來有什麽事?可是前幾日的香用完了?」
「難道我找你就只是為了香嘛,再說了,那東西一時半會也用不完。」田氏這麽說著,一雙眼睛卻悄悄的打量起了白蔻。
怪道人說,女兒俏,一身孝。月白色暗紋底淺藍綉白玉蘭鑲領褙子,底下是同色的月華裙,彎彎的柳葉眉,盈盈的大眼,堆雲般的秀髮梳了垂鬟分肖髻,發間的素白玉蘭花頭玉簪襯得她素雅高潔。
田氏收回視線,握住白蔻的手,「好孩子,你既叫我一聲姨母,我便得處處為你考慮周全。如今你也十七了,咱們大鄴的女兒,到了你這個年紀,早都成婚嫁人了。」
成婚嫁人?白蔻臉上一白,強笑道:「姨母,是我命不好,我——」
「什麽命不好,這話以後可不許再說了。」田氏截住她的話,不贊同道:「往常我只想著讓你好好的安頓下來,免了前頭的悲苦,卻忘了這對你一個女兒家來說,再好的安頓都不如尋一門穩妥的親事,找一個疼你知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