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若無情我便休
陸哲送顧桑榆回家的時候,發現小區門口站了個人。
是高湛。
車窗沒有搖下來,他應該看不到她。
「我還不想看到他。」她聲音悶悶的。
她都已經從她們一起居住的房子搬出來了,現在住的這個是她過世的母親留給她的老房子。一個月了,從她發現高湛跟韓雁聲的關係已經一個月了,早不找來,現在在下面等,太晚了。
「我還是下去跟他說清楚吧——」顧桑榆打開車門的手又頓了頓,終是沒有勇氣。
明明犯錯的是高湛,明明是他對不起她。
為什麼怯懦的反而是她呢?
一想到高湛擁著韓雁聲,心裡就像堵了個石頭,喘不過氣來。
葉縣太小,隨便一條街都能碰到。
不管走到哪個地方,都能想到他們的曾經,碰到任何一個熟人,都會問到最近她跟高湛的近況。
每個地方都有他們的回憶,走到熟悉的地方就會想起,這記憶不由自己控制,這段時間時時浮現。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那些記憶全都是美好甜蜜,連爭吵都值得懷念。而現在,浮現的回憶就像是寒冬臘月凜冽的風,生生刮的她身寒心冷。
在車裡坐了將近兩個小時。
高湛終於走了。
顧桑榆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想哭。
那是她愛著的人啊,五年來心心念念的全都是這個男人。
一心一意相待,從少年時期相識,到成年後的相戀,她曾經以為他們會攜手走過這一生。
而現在,她連下車去面對他的勇氣都沒有。
她害怕,她害怕高湛對她說出那些話,與其由他來說,不如自己主動放手。
所以,她不見他。
這是我對你最後的溫柔,高湛。
我這就成全你,成全雁聲,也成全自己。
顧桑榆關上門,剛才陸哲說要送自己上樓被她拒絕了,他也並沒有多說,叮囑了她幾句就走了。
現在想想,昨晚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太不真實了。
說老實話,她真的對陸哲不太了解。
他的很多事情還都是從同事那兒聽來的,雖然他們都在一個樓層工作,但一個星期能碰到一次已經很不容易了,她記得有一次有個報告要找陸哲簽字,她每次去他辦公室都沒人,等了有一個星期才等到陸哲。
他今天對她說的那些話,言猶在耳,他的聲音很是低沉有磁性,他漆黑的眼眸里全是她的倒影,那樣的情境,讓她的心也有了一瞬間的柔軟。
至於昨天晚上的事情,隱隱約約好像——有些片段還是能想起來的,臉有些燒。
搖搖頭,不想去想這些了。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好才是真的。
陸哲說幫她請律師,她思來想去這種事情還是不麻煩他了,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好事,她不想給他添麻煩,也不想欠他人情。
她想起來母親生前有一位好友叫周琦,是市裡的律師,好像之前在哪個抽屜見到過名片,這會想不太起來了,得好好找找。
翻了半天從老衣櫃裡面的文件袋裡翻了出來,她把電話存到手機里,先給她發了條簡訊。先表明了她是劉青的女兒,把自己目前的情況說了一下,因為不知道周琦是不是在忙所以先發了簡訊,等周琦有時間再打電話詳細說。
簡訊發出去不到五分鐘,周琦就回信息了。
她說現在正在開會確實不方便接電話,但是看到簡訊后心裡比較焦急,她準備過兩天從市裡開車過來找顧桑榆,詳細問清楚情況后在做打算。
看完簡訊之後,顧桑榆心裡還是很感激的。她對於這位周阿姨,倒不是特別熟悉,只是母親生前提起過,小的時候見過幾次,後來周阿姨去了市裡面,就不怎麼聯繫了。但因為顧桑榆的一個簡訊,能放下手頭的工作趕過來面談,這讓她感覺到了自己還是有依靠的。
她轉過頭看著牆上的遺像,黑白色照片里的中年女人笑的很燦爛。
因為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她中午又補了一覺。
剛睡醒,電話就響了。
是木杉。
顧桑榆有那麼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其中數木杉和秦悅跟她關係最好。
「桑榆,出來玩兒。」
「回來啦,一回來就想著玩,」本來是沒什麼心情的,但因為木杉借調到別的縣城去,一個月回來一次,算算時間也確實好久沒見了,不想掃了她的興緻,顧桑榆伸了個懶腰問:「地點。」
「老地方,不準帶家屬。」木杉笑道:「我兩都是孤家寡人,可見不得你們兩口子親親我我。」
「知道了。」她知道木杉是開玩笑的,她也沒想過瞞著她們,剛好今天她回來,借這個機會給她們說說。
木杉跟她約的地方就叫老地方,是家西餐廳。老闆也跟她們熟悉,見顧桑榆來了,招呼了個服務生帶她去小包廂。
木杉往顧桑榆身後瞟了瞟。
「別看了,沒來。」顧桑榆把大衣掛到牆上,坐了下來。
「今天稀奇了,該不會我說不讓你帶家屬你就真不帶了吧。」木杉笑道:「那我可罪過了,回頭要是高湛知道了,肯定又得說我。」
顧桑榆給了她一個白眼,正色道:「剛好有個事跟你們說說。」
秦悅見她神情有些嚴肅,問:「怎麼了,看你這樣正經。」
「我和高湛領證的事情你兩是知道的,所以我想這事應該先跟你們商量商量。」
木杉見她神情嚴肅中帶著些落寞,也收起了笑:「說吧,什麼事。」
「我想了一個月了,我要和高湛離婚,」顧桑榆頓了頓:「我知道你兩肯定要罵我,但先聽我把話說完。」
「大約一個月前,我出了趟差,回來的時候發現的。高湛和雁聲在一起了。」顧桑榆閉了閉眼,腦子裡浮現當時的場景。
她原計劃的半個月的培訓提前三天回家,等待她的不是愛人的溫言細語,而是這世界上最殘忍的一幕——她看到地上散落的衣衫,門口的女士高跟鞋,一瞬間有些錯愣。她幾步走到卧室前,那原本是她的大床此刻躺著別的女人。
兩人相擁而眠。
她的愛人,她為之付出了一切的男人,擁著別的女人,而那女人——居然是韓雁聲。
還是高湛先醒了過來。
他來不及說一句話,顧桑榆已經跑了出去。
事情發生了一個月了,高湛始終沒有來找過她,直到今天上午。
「我親眼看到的,我要和他離婚,具體的就不跟你們說了,但你們別勸我,」顧桑榆啞然一笑:「我自己知道我和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不容易,我也不願把他就那樣讓給別人,但感情這種事情,最是揉不得沙子,因為從前的情誼,我一直在想到底該怎麼辦,但我思來想去,仍然是沒辦法原諒他。別人不知道我和他領了證,但我想,我還是應該跟你們說一聲,畢竟,這世上我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
木杉初聽臉上是驚訝,聽到最後眼睛也紅了:「桑榆你別傷心,你既然下定決心,我們也不多說,只告訴你,他竟敢欺負你到這個份上,先別說你,我和小悅也不會放過他的!還有那個女人,我也一道收拾了!」
「木杉你別急,你先聽桑榆把話說完,」秦悅安撫道:「我想她有自己的打算。」
「我這想法只是先告訴你們兩,但事情還有些麻煩,我們之前住的那個房子是以我的名義買的,但他現在還住在裡面。他的那家小公司之前我也借了不少錢給他投資,這些我都是要跟他分一分的,」顧桑榆說:「其實我心裡真想把這兩人狠狠揍一頓解解氣,可我們也畢竟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說,就這樣放過他們兩?」木杉撇撇嘴:「我可不甘心。」
「自然不會放過他們兩,我這人你還不清楚嗎?」顧桑榆看她氣鼓鼓的,捏了捏她的臉:「明著不行,還不能來暗的嗎?」
秦悅眼睛一亮:「我好像記得,木杉你二叔好像跟高湛有生意上的往來吧?」
「什麼意思?」木杉問。
「笨死了,」秦悅笑道:「你回去跟你二叔說說不就完了,什麼話難聽就說什麼,反正纏著你二叔不跟他合作不就完了嗎?順便在他們那個圈子傳播傳播,讓他以後都不能順利的談下來單子,這不是比打他們一頓更解氣?」
「對對對,還是秦悅你聰明,」木杉哈哈笑出了聲:「把他名聲搞臭,讓他沒辦法繼續賺錢。」
「沒有了錢,又沒有房子,公司運轉不開,我看那個韓雁聲還能跟他在一起同甘共苦多久,」顧桑榆表情有些冷淡:「只這些還不行,之前他有一些合作夥伴都是我去接洽的,他們大部分都是看在我媽媽的面子上才跟高湛合作的,只要我稍微跟他們一提,對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影響。」
「不錯,就這麼做。」秦悅拍拍她的手:「只是桑榆你自己要想得開,我們也不過是想替你出出氣而已。別太為難自己。」
「我有什麼好為難的,」顧桑榆神情淡淡:「我這人最是愛憎分明,我曾經那麼愛他,現在,也只剩下恨了。」
「我也不勸你,你從小主意最多,你既然決定了,我兩肯定是全力支持的,」秦悅說:「只是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顧桑榆沒有接話。
秦悅又問道:「你前面說的要和他離婚,律師請好了嗎?先調解嗎?」
「我跟媽媽生前的好友聯繫過了,她說過兩天來問問具體情況,」顧桑榆搖了搖頭:「不調解,直接申請離婚。房子他是拿不走的,公司,我要一半。」
「你都想好了,我們也不多說了,」秦悅說:「還需要什麼幫助就跟我們說,木杉雖然過兩天又要走了,但我還在。」
顧桑榆點點頭:「我知道的,也幸好還有你們。」
「好了好了,這事就這麼決定了,先不說了,」木杉拍拍她:「今天來點酒?祝賀你回歸單身?」
一提到酒,顧桑榆想到了昨天晚上醉酒的情景,擺擺手:「昨天同事結婚才喝過,今天可不想在喝多了。」
「不多喝不就行了,這家新出的雞尾酒,秦悅也說要喝兩杯呢。」木杉叫來服務生,點了幾杯:「你不喝也行,那你看我兩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