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夢見慈父
重教育修復書院
陳同甫遊歷台州
接著,楊元道又說,夫子雖身在官場,卻從不留戀官位,也決不靠投機鑽營、攀附權貴謀取晉陞。他的成功不在官場,而在治學和教育方面。
朱老夫子向來學而不厭,博覽經史,在訓詁、考證、註釋古籍,整理文獻資料等方面成果豐碩。淳熙九年(1182年),他將《大學章句》、《中庸章句》、《論語集注》和《孟子集注》四書合刊,這是經學史第一次出現的「四書」之名。更難得的是,四書合刊出版后,他又花費大量時間,逐字逐句地進行考證、註釋、闡述,再一本一本地出版。
老夫子誨人不倦,以講學授徒為要務。從青年時代起,即走進書院,親自講學。
那一年,其母祝太夫人在建陽仙逝,他就在母親墳墓不遠處,建起一個頗大的書院,就是前面所說的寒泉精舍,邊守孝,邊講學,還邀請呂東萊、陸象山等大儒,前來講學。寒來暑往,長達六年,埋頭著述,樂不思蜀,非一般士人所能及。
從此,只要到地方任職,他總是特別重視教育。
淳熙六年(1179年),朱老夫子出任知南康軍,到任僅十天,就率部屬檢查書院建設。當時,走進白鹿洞書院,但見書院滿目蒼夷:殘垣斷牆,雜草叢生,一派衰敗凄涼之景象。
他頓時面沉似水,搖頭惋惜,嚴肅地說:
「君子德風,小人德草,風行草偃。這表明一定要重視教化和引導民眾。一個州縣連讀書的地方都沒有,怎麼能解疑答難、傳道授業,又如何教化民眾、傳諭朝綱?」
當即責令軍學教授,三個月內修復白鹿洞書院。之後,他兩次督查,調撥經費,規劃田產。
整修一新的白鹿洞書院三面環山,茂林修竹,貫道溪水由西向東,潺潺流去,環境極是優雅寧靜,是讀書治學的絕妙之地。整座建築座北朝南,石木或磚木結構,屋頂均為人字形硬山頂,頗具清雅淡泊之氣。有欞星門、泮池、禮聖門、禮聖殿、白鹿洞、御書閣等主要建築。禮聖殿歇山重檐、翼角高翅,迴廊環繞,但與一般文廟大成殿有所不同,而是青瓦粉牆,使這座恢弘、莊嚴的殿堂,又顯出幾分清幽和肅穆,四周的坡屋面、硬山造,建築風格富有徽州特色,由外而內,水乳交融,格外和諧協調。在禮聖殿的石牆上,嵌有石碑和孔子畫像石刻。禮聖殿東側有一石洞,內有一頭石雕的白鹿,栩栩如生。
夫子親任書院院長,制定《白鹿洞書院揭示》,延聘教師,招收生員,悉心料理,一時間,名聲大振。眾多達官貴人的子弟慕名前來求學。
兩年後,受父親安排,我在那裡讀書一年。還聽過夫子的講學呢。記得第一次聽夫子講學,心裡特別高興。
夫子中等個兒,絡腮鬍子,濃眉重目,七星痣不很明顯,頭戴峨冠,身著圓領寬袖長袍,束黑皮腰帶,腳蹬黑布靴。講的是屈原的《離騷》,語句緩慢而清晰,引經據典,旁徵博引,大家都聽得很入神。還讓我們有疑惑就問,不論問什麼,他總會耐心講解。
夫子的《觀書有感》就是那個時候寫的。元道至今還銘記不忘。
其一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其二
昨夜江邊春水生,艨艟巨艦一毛輕。
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范祖亮又說起了陳亮。
小弟是先父去世半年前,認識陳同甫的,幾次傾心交談,小弟十分欽佩其學識,就拜他為師,這些暫且不說。先給老師洗個清白。
民間流傳,當年陳亮在台州逗留期間,與台州營妓王惠卿相處甚密,男歡女愛。私下,陳亮請唐仲友幫忙,請求為該女脫籍,以便納為小妾。豈料,唐表面答應,又找王女問詢,當王女得知,陳亮既無官職,又窮困潦倒,立即反悔,表示不願出籍。陳亮得知實情后,怒從心頭起,即向朱倉司檢舉唐貪贓、與營妓行為不軌等不法事項。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其實此乃胡言亂語,嚴重地說,是惡意中傷,著意詆毀唐陳二位老師。
之前,陳亮老師在台州,與說齋先生遊歷山水,詩詞相和,約有十天。二人在宴飲之時,嚴蕊和那個叫王惠卿的歌妓確實也隨侍在側。酒酣耳熱之時,唐嚴二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老師和那個王小姐也免不了耳鬢廝磨,勾肩搭背。此等作態純屬逢場作戲,當不得真。
事後,自然不免互相打趣。然而,絕不像世人流傳的那樣,老師也絕無納妾之意。至於說齋先生跟王惠卿說的那些話,更是無稽之談。老師確實家境貧寒,但他學貫古今,文章蓋世,遊學四方,風流倜儻,決非久困於蓬蒿。假以時日,必將顯達富貴。作為朋友,即便是開玩笑,也不會到瞧不起故意貶低的地步。
還有一點,做不做官,從衣著上就可以看出。在台州期間,老師基本上是一襲布衣,這就表明他是個未及第的讀書人。作為營妓,王惠卿不會看不出來。
再則,老師素與朱老夫子來往甚密,此番在台州自是前往拜見,老師素來講情重義,唐公待他不薄,因此決不會向朱提舉檢舉唐公。
那你老師是否喜歡王小姐,有無行男女之事?
這個,老師也跟我信誓旦旦:我陳某不是柳下惠,雖是一介布衣,行為散漫,言詞鋒利,卻不是好色無恥之徒,決不會做那賣友求榮、落井下石之事。至於男歡女愛,老師未予明說。更何況老師當時功名未就,家道衰落,縱然國色天香,哪有心思再娶?再說,唐嚴二人之態,有目共睹,若是向朱提舉檢舉與正兄,直接作證好了,哪裡還需嚴刑拷打一嬌弱女子。
同甫先生一向顛沛流離,壯志難酬,好不容易得中魁首,還未施展才華,就命喪黃泉,實在可悲可嘆。
是呀,想起這些,我們幾個弟子就特別傷心。說著,范祖亮的眼圈發紅。
楊元道拍著他,四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其實朱老夫子也不順,在朝做了四十來天的帝師,就被攆回來了。灰頭土臉的,想想,也覺得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