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虛空的戰場（上）

一團光芒出現在虛空絕境某處。

踏出傳送們后，君士坦丁和羅蘭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洞穴中，洞穴位於某座高山上，前方延伸出一道懸崖，懸崖腳下的是一片死寂的平原。

他們從陰暗潮濕的洞穴走出，站在一座斷崖上，異界的寒風裹挾著千萬年的風沙，迎面吹來，擊打著陡峭的山壁。

這裡已經是另外一個位面了。

從風中，羅蘭和君士坦丁嗅到了一股熟悉而又不祥的味道。

那是鮮血的氣息，死亡的味道。

「這裡是哪裡？」羅蘭眯了眯眼睛。

「不知道，那個空間魔法陣的傳送地點應該是隨機的。」君士坦丁環顧四周。

「看。」羅蘭抬手向天空一指，兩人同時抬頭。

天穹之上閃著極光，變換著不同顏色的光彩，時而深青，時而暗紅，時而湛藍。

不同色澤的光芒扭曲著，向不同方向伸展，像是一張張變了形的臉，擴張到極限后便破碎開來，露出一片幽深厚重的黑色，那是深不見底的異次元。

「那到底是什麼？」望著天空中的異象，羅蘭顯得驚疑不定。

君士坦丁仔細觀察了一會，視野內現出無數數據，他簡短回答道：「這是位面晶壁受到強大能量衝擊的結果，引發的劇烈魔力震蕩導致整個位面的空間結構極度不穩定。」

就連一向鎮定的君士坦丁，此刻眼角也微微跳了跳，到底是多麼恐怖的能量爆發，才能把位面的天空撕扯到這般支離破碎的地步？

他已經看出，那些在天空中遊盪的極光，是時空破裂溢出的能量所產生，甚至可能每一條光帶后都隱藏著一個全新的位面。

虛空絕境里的位面戰爭，已經發展到這般慘烈的地步了嗎？

與五光十色的天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了無生氣的大地，呈現出荒蕪死寂的灰黑色，在某些地段則殘留著大片的暗紅色，像是尚未風乾的血跡。

陣陣狂風嘶吼著，掠過空曠的原野，捲起漫天風沙。

永不止息的狂風來自躁動不安的魔力，能量的碰撞掀起衝天的氣流。

雖然肉眼不可見，但君士坦丁和羅蘭都能感知到，在距離他們很遠的多個地域，正爆發著一場場異常焦灼艱苦的戰鬥，雙方的等級都是聖域以上。

黑暗的大地中偶爾會冒出幾十個閃爍的光點，直指蒼天，每一道蓬勃爆發的光芒背後，都是一位大魔導師或者聖域強者全力出手的結果。

能在隔著這麼遠的情況被眼睛發現，說明催動的魔力已經接近禁咒級別。

羅蘭和君士坦丁對視一眼，都感到幾分久違的凜然。

絕境戰場，果然名副其實。

沿著斷崖旁的岩石階梯，兩人緩步走下山崖，沿著平原走向遠處。

就在君士坦丁打算勘探一下周圍的地形，找一下附近有沒有水源之時，大地上，忽然傳來一聲狂暴的轟鳴，塵土飛揚。

羅蘭和君士坦丁同時打起精神，提起全部的注意力。

來者不善。

視野中，一隻模樣醜陋，穿著淡青色魔鎧的人形生物揮著一把染血的長刀，嘶吼著向兩人所處的方向撲來，口中發出駭人的音波。

雖然形狀酷似人族，但眼前這隻怪物卻更像是把人和某種野獸打碎混合在一起拼成的雜種。

陰冷的磷光從它的眼角，從它的毛髮中滲出，那股光芒毫無疑問和善良、崇高、美好等正面辭彙無緣，充斥著邪異、災厄的屬性。

羅蘭眉頭緊皺，身為聖騎士的他，修行神聖力量的他，對混沌氣息有種天然的敵意。

「刀鋒使魔，混沌種族成員，慣用刀鋒作為武器。」利用回溯能力，君士坦丁腦海里迅速浮現出這隻怪物的信息

這隻使魔無疑是刀鋒一族的極品精英，它手裡那把長刀已經染了不下五名人類聖域強者的鮮血。

一路殺到這裡，刀鋒使魔的氣勢和殺意已經旺盛到了極點，它的眼球鼓起，裡面充滿了淡青色的血絲，望著出現在面前的兩人，毫不掩飾對秩序的憎惡，以及殺戮的渴望。

羅蘭和君士坦丁對視一眼，同時作出動作，向兩旁閃避。

看到同時閃避的聖騎士和少年法師，高大的刀鋒使魔愣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它陷入了為難中：到底先宰掉哪一個？

刀鋒使魔的智力並沒有它的魔力那般高深，思考和抉擇對它來說，是一件要比戰鬥痛苦太多的事情。

憑藉混沌生物的本能，它感到羅蘭身上傳來讓它不舒服的神聖味道，雙目便盯住了君士坦丁，然後不假思索地揮刀斬去。

刀鋒揮舞，一道翡翠色的流光拖曳而出，沿著出刀的方向，乾涸的大地裂出一道淺淺的溝槽。

君士坦丁側身從容避開，同時，數個低級法術頃刻間招呼過去。

陽炎和閃電鎖鏈分別擊中了刀鋒使魔的腹部和大腿，成群的奧術飛彈則砸在了它的額頭。

電火飛舞，前兩個魔法成功粉碎了使魔身上的部分鎧甲，但直攻面門的瞬發奧術飛彈居然被刀鋒使魔直接豁免了。

不過好處是讓它的視線受到了阻礙，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刀鋒向右一偏。

一刀揮空，刀鋒使魔有些惱怒的再度揮刀，它的智慧不怎麼樣，但涉及戰鬥，它的直覺和天賦卻格外驚人，隨手一刀，竟然險些砍在君士坦丁的肩膀上。

君士坦丁並不氣餒，使用折射身法繼續遊走躲避，前三個法術只是為了估測一下刀鋒使魔的法術抗性。

就結果來看，刀鋒使魔的魔抗水準確實不賴，可以輕鬆擊碎厚實木板的奧術彈幕落在它身上，和一陣毛毛雨沒什麼不同。

相當強力的近戰單位，君士坦丁默默評估道，即便是大魔導師，近距離遇上這種怪物，估計也會覺得相當棘手。

趁著君士坦丁施法拖住使魔，羅蘭的身影迅速逼近，聖劍揚起，朝前方一指，一道炙熱的金色聖輝覆蓋了使魔全身。

被神聖光芒所照射，刀鋒使魔全身一顫，發出痛苦地嘶吼，渾身上下白煙瀰漫，一個個水泡鼓起。

可以輕鬆免疫上千度高溫的它此刻就像個暴露在滾燙蒸汽面前的嬰孩般脆弱。

光明教會聖職者的神術，任何時刻都是混沌和黑暗生物的最大剋星。

憤怒之下，它甩頭沖向羅蘭，戰刀悍然斬落。

聖騎士舉起聖劍架住了從天而降的一刀，「杜蘭達爾」清亮的劍身上迸射出細長閃耀的火星，巨大的衝擊力竟讓羅蘭倒退了數十步。

咔嚓一聲。

刀鋒使魔手裡，那把從人族聖域強者手裡奪來的長刀發出清脆的爆裂聲，崩碎成一地的鐵片。

這一柄染過數名人類強者鮮血的兇惡戰刀，就此入土。

哪怕過了千年，永恆之劍依舊是史詩水準的武器，豈容輕易冒犯？

刀鋒使魔為自己的輕率付出了代價，不過代價並不只是手裡的長刀而已。

君士坦丁吟唱起咒文，龐大的魔法力場展開，在絕境空間內激起一層發光的漣漪，宛如春日時節，貝加爾湖面蕩漾的波光。

高等奧術---【次級位面扭曲】

奧術波動掠過刀鋒使魔的身體，使魔的上半身猛地蜷曲起來，被曲折的空間所包裹。

使魔的手臂瘋狂搖晃，試圖掙脫扭曲的時空，將眼前這個該死的人類法師撕碎。

奧術力場的影響只持續了半秒，空間旋即又回復了常態。

刀鋒使魔喘了口氣，作勢欲撲，卻感到一股澎湃的力量從虛空湧出，重重地轟在它身上。

位面結構就像一根做工複雜且精巧的彈簧，具有保持原狀的特性，任何一點微小的變化都會招致反彈，並釋放巨大的能量。

先前為了回復原狀，位面將能量注入到扭曲的地帶中，來抹平彎曲的空間，而夾在當中的刀鋒使魔就成了悲催的犧牲品。

撕裂般的痛楚在混沌生物的胸口蔓延，使魔上身處肌肉綻開，露出斷裂的血管，看上去凄慘至極。

而致命的一擊則來自於身後的羅蘭。

一道纏繞著聖焰的光柱從天空落下，命中了搖晃不定的使魔，將它變成了一根燃燒在黑暗大地上的人形火炬。

火光熄滅后，在滿地的餘燼中，只留下一顆閃閃發亮的晶石，

「混沌結晶！」羅蘭眼皮跳了跳，雖然他對鍊金術所知不多，但稍有位面生物學常識的職業者都知道混沌結晶的珍貴。

混沌結晶是只有在高等混沌生物體內才會生成的物質，蘊含著精純而狂暴的能量，是相當稀有的物品，更是製作魔法杖的頂級原料之一。

任何一塊晶石，哪怕只有指甲大小，也能在煉金壇兌換以十萬金幣為單位的金券，讓無數煉金師視若珍寶。

即便放在破曉之城，它的價值也絕對不低。

於是君士坦丁果斷撿起混沌晶石，將其收入戒指中。

「運氣不錯。」羅蘭半開玩笑地說道，「哪怕我們現在返回外城，光是這塊晶石，也足夠回本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兩人都很清楚，這隻高階刀鋒使魔只是個開始而已，他們的戰鬥之旅還遠沒有結束。

「再逛逛，找找附近有沒有穩定的傳送點。」君士坦丁說道。

羅蘭卻搖了搖頭，「有能力和資源架設穩定傳送點的，一般都是虛空絕境里生存了幾百上千年的大軍團或者試煉者組織，並由精銳的試煉者們所看守，我可不覺得他們會出現在這種偏遠的地方。」

君士坦丁走了幾步，聽到這句話，忽然停了下來，淡淡道：「你說的不錯，那些軍團的確不會在這裡架設傳送門，可是，並不代表，他們的人不會來。」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飛揚的沙塵驟然消散，從中走出四條人影。

為首的一名是穿著昂貴綺麗法袍的魔法師，法袍上佩戴著「元素之心」的徽章。

在他的身後，是三名試煉者，並且都是聖域戰士，渾身充斥著凝而不散的殺氣。

羅蘭鬆了口氣，君士坦丁卻面無表情。

為首的那名法師面色高傲且冷漠，走到使魔倒下的位置，頓住腳步，打量著羅蘭和君士坦丁，眼神中沒有絲毫善意。

他的目光在君士坦丁手指上的星見塔戒指上掠過，微微一怔，隨後眼裡多了幾分不屑。

「請問，這隻刀鋒使魔是被你們殺死的嗎？」為首的法師一指地上的餘燼，說道。

「確實如此。」羅蘭彬彬有禮地回答道。「請問這位魔法師閣下，您知道這附近哪裡有穩定的傳送門嗎？」

「要我告訴你們也不是不可以。」

法師不緊不慢地說道，眼珠子在深陷的眼眶中飛速溜達了幾圈，目光落在君士坦丁身上，「只要你們把剛才那隻使魔身上的混沌結晶交給我，就行。」

羅蘭的眉頭皺了起來，「法師閣下，這隻刀鋒使魔是被我們兩人殺死的，您這個要求，未免有些過分。」

他的話剛說完，那名法師身後的一名戰士便冷笑了一下，「我們軍團為了抓捕這隻落單的使魔首領，死了五個弟兄，你們不過是事後補刀，還私自將混沌結晶藏起，哪裡有資格和我們講條件？亞倫斯大人，何必和這兩個新人廢話。」

為首的那名魔法師不緊不慢地搓動著手指上的一枚魔紋戒指，「你們兩個也都聽到了，這隻刀鋒使魔是我們軍團的獵物，我們為了抓住它，付出了很多心血，因此很遺憾，為了那幾位戰死的同伴，它的結晶我們是必須要的。」

君士坦丁卻定神凝視著那名魔法師，望著他頭頂的命運主星軌跡，忽然笑了起來。「法師閣下，你說得對，這枚結晶確實不屬於我。」

「既然你認識到這一點，那就趕緊交出來吧。」

「它屬於戰死的五名長城守衛軍戰士。」

君士坦丁環視著周圍的數人，冷冷說道：「你們本應該協助長城的戰士對抗入侵的使魔部隊，但為了得到這隻使魔首領體內的混沌結晶，你們卻故意坐視不理，坐視他們五人被刀鋒使魔們包圍屠殺，事後出來補刀的人是你們才對。」

「所以，做出這種卑劣事情的你們，有資格向我討要嗎？」

君士坦丁說道，「堂堂聖域強者，為了一塊石頭，連臉都不要了？」

聽到君士坦丁的一番話，五人的面色同時大變，為首那名叫亞倫斯魔法師臉色更是陰沉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