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詛咒
「難道……」小武看著他非人的樣貌語氣已是猜到什麼。「看來，你失敗了。」
誰知那人這一次並沒點頭。「不是我。」
他深陷的眼眶中，那雙紅色的眼睛像是兩團鬼火，帶著沙啞的聲音，就如同從墳土裡剛爬出來一樣。
「那是一個我也不知道的存在，那時的我們，就像是現在的你們。」
小武疑聲道。「你們?」
「是的，這裡，在久遠的過去，曾經是一處宗門，而我，則是這個宗門的宗主。」
「他們，都稱我為青玄真人。」
青玄真人雙眼露著追憶，讓人看一眼便感覺他是在緬懷過去，猙獰之貌不僅生不出來任何害怕，反而生出一種憐憫，就好像一位孤寡老人。
「那個時候，這裡，還沒有雪，沒有這麼冷的風，鳥語花香，樹木蒼翠，靈氣化霧，靈根滿園。」
「我有九個弟子，還有八千徒子徒孫。」
「淵靈宗。」
他像是個於病榻之上垂死的老人，追憶著自己唏噓的一生，讓靜靜聆聽的小武和暮生不忍打斷，雙眼恍惚無神。
「只是，我一生最驕傲的是在這裡創建了淵靈宗，最後悔的，也是在這裡創立了淵靈宗。」
青玄真人說著話語忽然微顫，瞳孔微縮，滿是痛苦和愧疚。
「咳咳……」
「因為，這裡有它。」
「一個連我也不知道的存在，深藏於那處洞穴之中。」
「唔……」
他艱難的喘著，就好像喉嚨被一口痰堵住了，如同病入膏肓。
「看見……看見那處坑洞了嗎?就是那裡……唔……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話，語氣忽高忽低，就如同下一刻他會把肺咳出來。
暮生和小武就那麼靜靜地聽著，等著青玄真人慢慢舒緩，等著他開口。
「它。」
他像是很費力，每說一句，都要稍微緩一下，直到這個它字出口，青玄真人的眼中瞬間就露出了一股難以想象的恐懼和仇恨。
「帶著不詳，帶著詛咒，一口古老的青銅棺槨。」
「而在那棺槨之上，我之前所說的非人之事，便記載在上面。」
「劫數啊。」
青玄真人低頭嘆息道。
「若是你們，會怎麼選擇?」
他又抬頭問著暮生和小武，他問的，自然是那捨去人軀的方法，也許，說不定那樣就能永享天命。
可剛說完。
「你們不明白的，不明白這件事對修士來說，對一個朝代來說，意味著什麼。」青玄真人搖頭，似乎在他眼裡，暮生和小武只是兩個孩子。
「有數化作無數。」
然小武則是吐出了這六個字，他的來歷，當真很是不凡，知道許多隱秘。
青玄真人眼中露出讚許點了點頭。
「不錯，這世間萬事萬物，皆有生有死，有興有衰，有榮有枯，便是皇城傳承數千年，依舊會有興替，便是化神五千年的壽元，也仍然會油盡燈枯。」
「只因，他們是人。」
暮生心中已是震撼非常，這些，是他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東西，他更是已經明白那個方法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可能你不用修行，便能獲得無數人夢寐以求，苦苦追尋的東西，長生。
「是的，長生。」
青玄真人語露嚮往，目露憧憬。
「唉！」
「但是，這世間又如何會有這麼好的事，異想天開。」
兩個少年此刻都被青玄真人的話所吸引，聽到他如此說便明白事情肯定不那麼簡單。
「我是因那龍鰍而誤入洞穴之中，只是宗門之內，不過半天時間，龍鰍的消息便已泄露了出去，無數勢力趨之若鶩。」
青玄真人說到此處沙啞的聲音微頓。
「一觸即發，無奈之餘，我們協商之下便派出了各自最強的弟子前去爭奪，各安天命。」
「他們只以為那處洞穴之內，龍鰍便是唯一，卻不知道，其中深藏著大恐怖。」
「然而，事情還是向最壞的一面發展了，數十個勢力的弟子，包括我的兩個徒弟，此去，便是永別，他們，下去了，但回來的，卻已不是他們。」
青玄真人說到此處滿是痛苦和愧疚，上身已是伏在地上，如同骨爪一樣的手在雪中劃出了痕迹。
「不是他們?」
暮生心中暗思想到了某種可能。
「他們，捨去了人軀，化作了怪物。」
果然，青玄真人的話已給了答案。
「他們發生了某種可怕的變化，就像是現在的我，身體恐怖異常，大肆屠戮。」
「那就是代價。」
「他們的肉身變得飛劍難傷，術法亦是如此，突如其來之下，各大勢力雖已誅惡，但都死傷慘重，便是掌門宗主之輩，亦有重傷。」
「然而，我們並沒有就此離去，慾望，果然是世間最致命的毒藥啊，我們略一修養，便，又下去了。」
「然而，這一次，即便是我們親至也未能倖免，除卻我以及少部分人之外，其他人，都布了之前那些弟子的後塵。」
「我們合力之下，拚死殺出重圍，唯恐天下大亂，我們更是與之廝殺，足足三個月的時間，只是，我的弟子，我的徒子徒孫，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場浩劫里。」
「你們能明白，當有一天，你的親人，你的家人，死在你的劍下，你的手中，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
青玄真人的眼中流出了淚來，竟然也如他眼瞳的顏色一樣，紅的如血。
「只是，這並不是結束，那些僥倖存活下來的人，也相繼發生了變化，就如同是詛咒，來自這天地的詛咒。」
「只剩下我……只剩下我，於是，我還沒有放下的手，又提了起來，然後，殺了他們。」
他痛哭流涕。
「最後，連我自己也被詛咒了，我想去陪他們，可是，為了鎮住那口棺槨，我斬去了這條龍脈，更是以我自身為陣眼，布下鎖龍，自封於冰中。」
他的手上亦是覆滿了淺黑色的鱗片，乾枯的猶如惡鬼的手，無力的抓著自己的臉，眼中滿是折磨。
然而，就在青玄真人說完沒多久，一直靜立一旁的暮生眼中忽然露出了一抹古怪。
「你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