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本來面目

你說謊，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是讓空氣都好像突然一滯。

暮生看著青玄真人，清澈的眼中是一種無聲的嘲弄，儘管他眼中像是什麼情緒也沒有一樣，微微發寒的臉有些泛紅，背後隨意束著的頭髮有些散亂。

他手中緊握著石劍，那是一種無形的警惕和戒備。

「唉。」

青玄真人並沒有去反駁和辯解，他嘆息一聲，便無神的閉上了眼睛，像是那種心如死灰，已看淡一切的人。

而小武則是沉默著，當他聽到暮生那你說謊的三字后，他便像是思考著什麼，他在思考著這青玄真人所說的話，他為什麼要說謊?他說謊又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目的?動機?

於是，場面，又陷入了某種凝滯的境地。

「你的故事確實勾動了我們的心，但這個故事，真假且不論，我承認，我沒有找到任何漏洞，至少現在沒有。」暮生也說話了，清冷的聲音打破了不長的凝滯。

天空恐怖的風雪漩渦還在流轉著，像是一個巨大的漏斗，又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在不停的吸納著雪山上的靈氣。

天空風雲變色，皆是因此而起，更是驚動了很多人，那是煙山城中不普通的人。

他們被禁錮在原地，無法離開寸步。

暮生迎著小武疑惑不解的目光，然後視線落在了他手上的那張錦帛之上。

小武也看著那錦帛，但忽然，他腦海中就像是穿過了一支離弦之箭，讓他明白了暮生的想法。

「但如果，一切真的如你所言，你為什麼會留下這張錦帛?」

原來，這才是暮生懷疑的原由，或者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知道的多，有知道的多的好處，而知道的少，又知道的少的好處。

當那青玄真人不停以種種隱秘，種種秘聞勾動小武的時候，暮生就開始了自己的猜測。

他懂得很少，所以，他情緒內心的起伏也很少。

暮生姑且就當那個故事是真的，在過去的數千年乃至萬年，這裡真的有個淵靈宗，而這個人，他真的是青玄真人。

故事是真的，龍鰍是真的，棺槨是真的，浩劫也是真的。

起初暮生也無法質疑，只以為眼前這個好似厲鬼的人，是為了天下捨身成仁。

但當他看向正咿呀說話的照兒時，他無意中瞥到了小武手中的錦帛，頓時一股他的身體像是被一股寒流侵襲。

一種難言的恐懼更是湧上心頭，因為，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為什麼會留下這個錦帛，要知道，上面的內容若是被人帶了出去，天下恐怕都要震動。

龍鰍?真龍?這些早已逝去在歲月長河中的東西，所擁有的吸引力，已是不亞於長生。

更何況其中的捨身之道。

他既是為了世間眾人而犧牲，又怎會留下那些東西的痕迹，若一切都是真的，這個青玄真人應該是不希望將這些東西流傳出去的。

當然，僅這一條，暮生並沒有匆忙下決斷，他開始思索如果是假的，這個青玄真人的目的是什麼？

直到他看到那鎖鏈的同時，他便已經明白了。

忽然。

「呵呵……」

低沉的笑聲響起，是那樣的沙啞，青玄真人那骷髏一般的面容，慢慢生出了一抹笑容，笑的人不寒而慄。

「原來如此。」

他自語著，亦是想明白了，兩個眼窩中鬼火一般的瞳慢慢的看向了暮生。

許久。

「太久了，太久了，當這裡沒有雪的時候我便在這裡了，直到它下起了終年不散的雪。」

他望著天空說著，卻已沒有了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怨毒，惡毒，陰毒的聲音，從他的牙齒間磨了出來。

一點點的，被他釋放了出來，從平靜，再到暴怒，再到歇斯底里，最後到怨毒。

「你們知道，數千年的孤獨，是怎樣的感覺嗎？」

他的聲音忽然又有些低，每一句，都要稍頓片刻，帶著某種氣息，就好像幽魂的竊竊私語。

「沒有了陽光，沒有了顏色，沒有了花，什麼都沒有。」

青玄真人的語氣更低了，帶著一絲痴傻的笑。

「有的，只有這無盡的冰寒……啊……」他癲狂大吼，就好像惡鬼的吼聲。「它們，會一點點凍結你的皮膚，你的每一寸血肉，直凍到你的心裡。」

「但，這些，都不是最痛苦的，因為，當你被冰封之後，什麼感覺都沒了，不，還有一種，你還有意識，你會感覺到你的身體在枯萎，你的血液在乾涸……呵呵……」

他用右手捧起自己的左臂，哭乾的就像是一塊朽木，長著淺淺的黑鱗。

「你是被人鎖在這裡的?」

小武驀然開口，眼中是濃濃的戒備。

一切，已不需要再想，他想要脫困。

青玄真人的目光猛的轉了過來，咧開了皺巴巴的口。「你們，比這個白痴要聰明太多了。」

他指的，是哪個紫衣人，然後，只見他那枯乾喉嚨一緊，一股微弱的吸力自他的口中生出，將那個紫衣人吸到了身前。

「這個白痴，學了我留下的修行法，看了錦帛，卻依舊讓我冰封著。」青玄真人滿臉的猙獰，右手，竟然一把刺進了那具屍體的胸膛之中。

再抽出來，裡面已握著一顆冰冷的心，他尖利的說著，急促且怨毒，像是對這個紫衣人有著無窮的恨。

然後在暮生和小武的注視下，他將心塞進了自己的口中，惡狠狠地咬下了一口，頓時，冷卻的血被擠了出來，濺在了他的臉上。

咀嚼的聲音開始響了起來。

暮生臉色劇變，泛青，又有些蒼白，一股劇烈的反胃感不停自腹中湧出。

而小武，則是生怕照兒自酣睡中醒來，他的臉色，也是難看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