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酒館

「喂，阿生，你老實交代，你這酒怎麼釀的啊?讓人喝了一杯想喝第二杯，喝了第二杯，更不想放下酒杯了。」

一雙袖挽起的壯實漢子瞪著雙眼盯著小酒館的老闆，對方不過是一清秀青年，一臉和煦的笑，一身素色麻衣，就和街邊普通的農家青年一樣。

漢子姓嚴，但本名叫什麼已經忘了，因家裡排行老四，所有周遭鄰里都叫他嚴四。

嚴四雖是開口問著，但他嘴巴可不閑，不停的灌著酒，只見他捧著的碗里，那酒色澤奇異，鮮紅如血。

「哈……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這樣烈的酒還是第一次喝，但，真特么爽。」

也不等阿生回答，那嚴四一臉酣暢痴迷，就像是全身毛孔都張開了，就這幾句話的功夫，他的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了，顯然上頭了。

「哈哈，嚴大哥，我要是把這酒的秘方告訴你，那我豈不虧大了。」青年像是早已習以為常，溫和一笑，打趣道。

一聽阿生的話，熱火朝天的酒館頓時轟然爆笑，有人打趣道。「就是，你也不看看，阿生的酒，在咱們這裡可比那勞什子相思引賣的好，要我說啊，那種酒，就是娘們喝的，這，才是爺們喝的酒。」

那漢子背負朴刀，一幅江湖人的打扮，說著，就端起酒一飲而盡，一滴都沒有灑出來，一臉的意猶未盡。

「就是，要我說還是阿生兄弟仗義，那相思引十兩金子一壇，這酒，才三兩銀子，老子走鏢三個月現在回來第一件事不是惦記家裡那個娘們，而是惦記你這口酒。」

又一人接過話題，話一說完，眾人又是大笑起來。

暮生亦是笑著，很平淡的笑，如今，他十八歲了。

三年了，這三年他除去開了這家酒館外，他還學會了很多，比如如何去笑，如何融入人群，如何用劍，又比如，如何殺人，太多了。

其實如果歸根結底的話，暮生只學會了兩種，如何活著，如何殺人。

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當他走出那片連綿山脈之後，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帶著鬼面的人，那人在殺人，他也在殺人。

當年天下動蕩，該殺的人實在太多了，一路行來，他從無手軟，也因殺人，他認識了那個人，那個帶他進入無常宮的人。

那一年，有一百二十七人想進無常宮，包括他在內。

「十個，只要十個。」

暮生還記得這一句話是多麼的隨意，輕飄飄的，就如同問「你吃了嗎？」聽起來似乎沒有一點意義。

可，就是因為這麼一句話，那些站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們便開始了廝殺，霎時間哀嚎四起，那聲音起的突兀，停的更突兀，但更多的，是連哀嚎都沒有機會。

沒有見過那幅畫面的人很難想象其中的場景。

這，就是無常宮的入門測試，與那些修行宗門的測試不一樣，他們測試的是是根骨，是靈根，是資質，而這裡，測試的是你如何活，如何殺人。

相較於記憶中少年們的打鬧不同，在這裡，是殺人，如何殺，怎麼殺，以怎樣的力道，怎樣的姿勢，怎樣的速度。

雖都是少年，但其中不乏俗世高手以及修行者，最讓暮生記憶尤深的是一個瘦黑的少年，他修的，是蠻荒蠱術，而且還是鍊氣五層，一出手，就取了九個人的性命，厲害非常。

還有一專修肉身的少年，渾身好似銅鐵澆鑄，刀槍不入，簡直就和傳說中的金剛不壞一樣，而且力大無窮，死在他手中的，無一全屍。

最後還有一女孩，天生火靈根，這個是最強的，鍊氣六層，那一百二十七人中，約有半數之人死在她的手中，屍骨不存。

若非暮生因為身體發生了異變變得強大，恐怕也逃不過殞命的下場。

而他的劍，也在那場廝殺中磨得更加鋒利，足足持續了半月，裡面有食物，有水，但，沒人吃，沒人敢吃，因為吃了的，都已被毒的腸穿肚爛。

不眠不休，精力與體力的極速消耗，暮生不得不去想方設法讓自己的劍消耗最少的體力，卻能最快的殺人。

他幾乎摒棄了所有不必要的招式，只留下了最簡單的。

但，相對於廝殺來說，他更辛苦的，是感到了飢餓，無止境的飢餓，以及嗜血的慾望，他需要一邊殺人，一邊壓制心中的慾望，那種感覺，幾乎讓他瘋魔。

而他的劍，也在那一場入門測試中成了恐怖，往往只是一招便取人性命，眉心，咽喉，心臟，對於還未到金丹期的他們來說，修士，也不過是比普通人強大一點的人。

最後，確實只剩十人，因為無常宮，有十個殿，十殿之中每一殿都有元嬰期的閻羅坐鎮，十殿閻羅。

裡面有很多東西，無論是修行之法，無論是仙丹靈藥，無論是法寶神兵，都可以換取，因為這些，都是委託殺人的價碼，明碼標價，這是屬於無常宮的規矩。

很公道，至少，暮生是這麼認為的。

其實這酒館開了也還不到兩年時間，而那剩下一年多的時間，他幾乎都在殺人，惡人，流寇，兵匪，皆是該殺之人，他想要將自己的劍磨得更利。

但也正是因為那樣，孤行日久，與殺相伴，他感覺自己的殺心不斷大增，殺氣幾乎難以控制，無奈之下，方才在此開了一間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