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麗人宮外觀察地形
太陽照在水面上,清澈見底,不時見著大膽的魚兒在船舷邊擺尾而過。兩岸碧柳垂蔭,野花含靨,風景如畫。
嬋娟戴上了斗笠,將另一頂遞給宋慈。
宋慈正苦日頭熱辣,波光眩目,趕緊戴了斗笠,系好扣結。抬頭遠望,果見岸邊巍巍然聳立著一座美崙美奐的宮殿,紅牆碧瓦在目光下分外明亮奪目。宮殿外有十來丈高的宮牆直立在水面,牆頭雉堞處閃動著雪亮的矛戟和頭盔頂上的紅纓子。
「再划近一些,也好看個細緻。」宋慈催道。
「你不要命了!那裡豎著塊木牌,你見著?再划近去,不慎闖人禁域,那裡宮牆上的禁兵立即發箭。」說著,嬋娟將舢板停穩,「就在這裡遠遠地看一會吧,我們還得趕去殘石磯釣魚哩。」
「嬋娟小姐,讓我們划著船在宮牆外繞過一周,也不負來此地一游。這麗人宮果真是宏偉壯麗哩。」
嬋娟操起船槳,遠遠在禁域的水面外慢慢繞著宮牆轉悠。
宋慈留心地觀察著麗人宮牆下的拱形水門。水門溝通宮內的御溝和荷花池。舢板繞到西北宮牆角時,宋慈終於看到了宮牆頂上突兀而出、含飛動之勢的涼亭。涼亭呈八角形,雕欄畫柱,碧瓦參差,八面飛檐下風鈴叮咚有聲。
宋慈見涼亭直下正有一座水門,嵌在宮牆凹處。水門一半出露江面,內有鐵柵固定。他揣度,倘若有人乘宮牆上禁兵不備,黑夜駕舟偷偷靠泊那宮牆凹處,然後空身爬上水門的拱形壁架,再沿著宮牆凸凹不平的磚縫,攀援野草荊藤,不難爬上宮牆,潛入涼亭。可以說盜賊正是沿著這條道兒攀入涼亭,乘三公主賞月不備竊去那蘇綉圖的。
宋慈沉吟不語,思索著這今盜賊如何得知三公主涼亭月下觀畫的時間。從駕舟伺機潛伏到涼亭外行竊得手這中間,必須絲絲入扣、一毫不爽地貫聯一氣,容不得半點差錯。一環失落,全局潰敗。一般的賊兒是輕易不敢動這份心思的,動也沒用,沒有內里策應,決無成功之望。
「諸葛大夫好象有些神不守舍,莫非痴心等候著三公主上來涼亭與你見面么?」嬋娟揶揄道。
宋慈大夢初醒,失笑道:「我們劃去殘石磯釣魚吧。」
嬋娟應一聲,調撥了船頭向江心移去,飛也似打起雙漿。須臾船到殘石磯。
宋慈理了絲綸,垂下釣竿,蹲身在船尾恰似一個老漁翁。然而此時此刻,意不在魚。
嬋娟一旁冷眼看著他,也心不在焉地垂下一釣鉤。
宋慈回頭看了看嬋娟,問道:「聽說樓掌柜為人刻薄,你嬸子的日子頗不好過,手頭也緊,有時連飯都吃不飽,可有這事?」
嬋娟噘嘴道:「我叔叔只除是銀子,都不喜愛,從不問嬸子生理。嬸子過門后從未見給她添置過什麼衣裙首飾。倒是齊恆山哥有心,時不時偷偷地給嬸子幾個錢銀使花。上個月還特意替她裁料做了一套時興的衫裙,記得衫子是大紅五彩通袖對衿的,那羅裙沒看真切。我嬸子好不喜歡哩,收在箱里,捨不得穿。一次聽齊恆山哥說,還準備為嬸子打副金鐲子哩。」
「齊恆山哪裡來這麼多錢,夠他如此闊氣。」宋慈問道。
「他賭。」
「他賭能贏?」
「贏不少哩。」
「他時常與誰賭?」
「跟上官坤也賭過好幾回。」
「他能賭贏那個上官大掌柜?」
「贏了。不過我看那姓上官的多般是故意輸錢於他,慢慢地引他上鉤哩。前一陣子,齊恆山有空閑便去找上官坤,兩個十分投機。」
「嬋娟小姐,你停這船的河灘後有一排舊庫房,你平不里可見著上官大掌柜的貨船來往庫房存非貨物?」
「那幾間舊倉庫早已荒廢,久不見上官坤的貨船來往河灘了。你怎麼盡問這些沒邊際的枯乏話,多煞風景哩。」嬋娟搖搖頭。
宋慈收了幾次釣竿,都沒見魚兒上鉤,心裡倒也不急。這時他腦中忽的浮起一層新的想法:那一排舊庫房與麗人宮會不會搭上干係?再有,齊恆山死前為何遭受如此殘酷無比的折磨。
「嬋娟小姐,魚兒怎麼都不願上鉤?莫非是有意躲著我們,看來今天我們只得空手而歸了。不過我倒玩得很快活,又是難得的好天氣。往回划吧,此去順利風,也不會太熱了。」
嬋娟雖未盡興,心中早已是十分折服宋慈。聽得宋慈如此說,立即回漿返程。一邊暗自揣測,眼前這個諸葛大夫,器宇軒昂,丰采異常,恐不是尋常人物,卻不知他家中有無妻妾。
正胡思亂想時,嬋娟忽記起一事來,便說道:「我今日一早掃房間時,見齊恆山的衣物被翻騰得十分凌亂,必是我叔暗中搜尋銀物所致。他這個人只認財物,不講信義,並無半點人味。如今嬸子又走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日後依託誰去暉。」說著她簌地流下兩行淚來。
宋慈安慰了她幾句,又道:「來,讓我划幾下吧。」他從嬋娟手中接過槳板,用力撥起水來。只覺舢板東晃西斜,偏向一側,險些兒翻合過來。
嬋娟嘻地笑出聲來:「還是讓我划吧,不然跌進江里,可不是玩耍。我這柄槳板,只除齊恆山,誰也拿動不得。」
舢板靠岸,宋慈、嬋娟上了河灘,特意繞走過那一排「上官記」舊庫房。
這時宋慈心中油然生出一個主意,貿然單刀直入,免了許多迂迴曲折。齊恆山死前被殘酷荼毒,死後房間又遭人搜查,料是歹徒欲從他身上尋覓什麼寶物,或要他吐出寶物所藏之處。這寶物莫非就是珍珠項鏈,齊恆山寧死不吐,果遭殘害,於今那寶物不知輾轉到了誰人手中。
正尋思時,嬋娟說她欲去魚市買辦些菜蔬魚蝦,便先走了。
宋慈加急步子,徑向平安客店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