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聽了她的話,夏知荷的眼淚慢慢歇了,哭了這一場,今日一整日的鬱氣也散去不少,她抹著眼角,道:「知道你懂事,我便更不甘心,那些人哪一個配得上你。秀兒放心,娘一定給你找個好的,人要老實,會不會賺錢不要緊,反正家裡的東西以後都留給你,最要緊的是要會疼你。」

「嗯,」見她不哭了,玉秀又窩進她懷裡,輕聲說道:「我知道娘最疼我,我這輩子,得了娘和爹兩個疼愛我的人,別的人對我好還是壞,就都不重要了。」

夏知荷將她摟得更緊,臉頰在她耳邊輕輕蹭著,「我的秀兒這樣好,全天下的人來疼都不夠,怎麽會只有爹娘兩人。」

兩人都不再說話,靜靜偎在一塊,不一會兒便都睡了。

第二日一早,雞鳴三聲,玉秀便醒了。

她透過窗子往外看,外面仍是灰沉沉的,天色還早,夏知荷仍在睡。

她又轉頭,盯著床頂的帳子出神。

昨晚和娘聊過之後,她也算想清楚了,無論如何,娘是不會讓她受委屈的。既然如此,就沒什麽好擔憂的,她只希望往後那人能和她一起孝敬爹娘,再也不讓娘為她擔憂為難,別的她也不敢多求。

她又躺了一會兒才輕輕爬起來,小心繞過夏知荷下了床,拿起床邊的衣服披在身上,輕手輕腳地出了房,去廚房燒水。

水剛燒熱,夏知荷便出來了,她倚在門邊,掩口打了個哈欠,眼裡便蒙上一層水霧,聲音更是綿軟幾分,「天越發冷了,左右也沒什麽要緊的事,怎麽不多睡會兒?」

玉秀笑了笑,灶里橘黃色的火光映在她臉上,暖融融的,「醒了就睡不著了,娘怎麽也起這麽早?」

「年紀大嘍,睡得淺。」

見她頂著這樣一張臉,一本正經地感嘆老了,玉秀不由掩嘴偷笑。

夏知荷雖不知她在笑什麽,卻也軟軟地瞪她一眼,趕她去洗漱。

玉秀端著熱水回了自己房裡。

李家用一人高的石牆圍了挺大一個院子,院子里五間瓦房,正房三間,東廂兩間。

正房居中的是堂屋,家裡人吃飯、招待客人的地方,東次間是李大柱夫妻卧房,邊上又往外搭了半間,充做廚房,西次間為李大柱的工房,他平日就在裡面幹活。

東廂兩間屋子,一間玉秀住著,另一間原是李仁的屋子,如今空著。

院子西邊搭著兩間草棚,一間裡面養著十來只雞,每日下五、六個蛋,供家裡吃用;另一間做柴房,放著木柴、禾草、農具和李大柱運回來的一些木頭。

後院有半畝菜地,平日里由母女兩人打理,種著白菜、冬瓜、茄子等,俗話說「瓜菜半年糧」,這半畝菜地也為家中省了不少花銷。

玉秀洗了臉和手,對著鏡子梳好髮髻,用一支木簪固定,又在臉上抹了潤膚膏,便算梳洗完畢了。

她的梳妝盒裡倒有幾樣銀首飾,也有胭脂水粉,都是夏知荷給她置辦的,從前她也會用,畢竟身為女子,哪有不愛俏的。如今卻不合適了,依她寡婦的身分,稍微打扮一下就會招人閑話。

今天李大柱不在家,早飯便簡單準備了,將昨日剩下的玉米餅、蔥花炒蛋熱一熱,另外再做了絲瓜湯。

用了飯,母女兩個坐在一處做針線活,一邊隨意說著話。

院子外突然有人來敲門,只聽來人高聲道:「知荷妹子在家嗎?」

來的是隔壁李松家的婆娘,玉秀要叫她一聲琴嬸子。

村裡的女人因為種種原因,對夏知荷的態度有些微妙,雖不至於刁難,卻也不太樂意與她結交,而夏知荷也不是那種涎著臉往上湊的性子,因此跟村裡人沒幾個說得上話,琴嬸子是少數幾個與她交好的人之一。

琴嬸子年近四十,身材不高,有些豐滿,一張臉圓圓的,為人很是熱情。

玉秀把人領進院門,便去廚房倒茶。

琴嬸子提著針線籃子,熟門熟路地進了屋裡,一進門就說:「知荷妹子,我又來向你討教了,你可別煩了我。」

夏知荷起身請她坐下,笑笑溫聲道:「嫂子說這話就見外了,你能來陪我,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煩?」

「只怕你嘴上不說,心裡卻怪我擾了你的清靜哩!」

夏知荷假意嗔道:「原來我平日去找嫂子,嫂子心裡就是這樣想的,這可如何是好,我這攪事精,以後再也不敢去嫂子面前討嫌了。」

琴嬸子大笑,「你呀,我說不過你!」

玉秀端著托盤進來,笑道:「我可為我娘作證,她呀,天天在家裡念叨,恨不得嬸子日日來陪她說話呢,就怕嬸子貴人事忙,沒那個時間。」

琴嬸子聞言笑眯了眼,「瞧玉秀這嘴巴厲害的,還貴人事忙,我這鄉下婦人,哪能用得上貴字,你就使勁埋汰嬸子吧!」

玉秀把托盤放在小桌子上,將裡面兩杯熱茶、一碟桃脯端出來,邊說:「嬸子這話我可不同意,村裡誰不知道嬸子有個好兒子?靖哥兒年紀輕輕就是秀才公,過幾年再做個舉人老爺,嬸子是老爺的娘,可不就是貴人嗎?」

考舉人自然不是那麽容易的,有些人寒窗苦讀幾十年都未必考得上,但好話誰不樂意聽呢,琴嬸子聽了這話,早已樂得闔不攏嘴了。

她見玉秀端出來的碟子里,一片片玫紅色如胭脂一般的東西,便問:「我就知道來了你們家准有些新奇的吃食,這又是什麽好東西?」

夏知荷看了一眼,說:「哪是什麽好東西,不過是一點桃脯,不值當什麽。」話雖如此,看她神情卻有幾分自得。「你也知道,我家院子里有兩棵桃樹,今年結了不少果子,分給大家吃了但還剩下不少,眼看吃不完要爛掉,玉秀便拿去做了這桃脯出來,一大籮桃子才做成了兩小罐,這東西空口吃著覺得一般,配茶吃才算好,嫂子你也試試。」

琴嬸子拿了一片桃脯,放在口中細細嚼了,酸酸甜甜的,又有一股桃子的清香,便就著喝了一口茶,頓時覺得茶水清香,桃脯酸甜,兩樣一同入口又是一番滋味,立刻就說:「這個好,不比鋪子里賣的差!只是這桃脯怎麽會是紅色的?我聞著好像還有股花香?就和胭脂一樣,玉秀啊,你就給嬸子講講吧,這樣精巧的東西是怎麽做出來的?」

玉秀抿嘴笑了笑,說:「嬸子,簡單著呢,選那半熟不熟的桃子去皮切片,用糖腌上一天一夜,等出了水,連水帶桃肉一起下鍋,煮至汁水收濃,盛在盆里,加入芍藥花搗出的汁水,浸上一夜,等桃片染上胭脂色再曬乾便成了。」

「不得了、不得了……」琴嬸子聽了嘴裡感嘆,又吃了一片桃脯,「說起來是簡單,只是這樣精巧的做法,難為玉秀你想得出來。難怪我說,這桃脯不只看著像胭脂,吃起來也有一股花香味兒,原來果真有花在其中。」

她說著又轉頭仔細打量起玉秀來,玉秀今日著一件半舊的綠襖,配一條素裙,襯得她越發如水蔥一般嬌嫩,雖是素麵見人,卻也收拾得乾乾凈凈,一頭烏髮濃黑如墨,瓜子臉龐,雪膚紅唇,端看姿色就算比不過夏知荷,也不是一般鄉下姑娘比得上的。

琴嬸子看著更加感嘆連連,「妹子最會教養人,自身是這樣的品貌,教出來的孩子又是這樣的人品,我看咱們玉秀人比花嬌,又心靈手巧,莫說村裡,就是鎮上怕也沒人及得上,倒不知將來是誰有這般好福氣了。」

玉秀臉上微紅,她聽琴嬸子這樣說,心裡猜她今日來向娘討教或許是假,真正的目的另有其他。想到這裡,她收拾了自己的針線簍子,對兩人說:「娘、嬸子,你們慢慢聊,我去屋裡配幾條線。」

等她出去了,夏知荷看了琴嬸子一眼,垂眸道:「嫂子可別這樣誇她,免得別人聽了笑話咱們。」

琴嬸子聽她這樣說,便道:「我也不是虛誇,外人不知,難道我還不知玉秀的好嗎?我今日來的目的,想必你也猜到了,我聽說你要給玉秀招女婿,我這裡有個人選,不知道合不合適。」

「嫂子請說。」

「就是我大伯子家的小兒子,叫李海的,今年二十三歲,為人勤快老實,身體也好,家裡地里一手抓,若不是上頭三個哥哥娶親,把家底掏空了,也不至於耽誤到現在,眼看他年紀也漸漸大了,家裡到這會兒都湊不出彩禮錢,我那嫂子聽了你的打算,求到我這裡來,我不好拒絕,厚著臉皮來問問你,你要是覺得合適,我們再談,不合適就算了,不要因為這個壞了我們兩家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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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命童養媳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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