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沈瓊樓沒想到出門遇災禍,面沉如水:「我讓你停手你也是不肯的了?」
馬六郎笑嘻嘻地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當初三郎多恨他啊,怎麼現在是心疼了?」
許御這糊塗蟲也恨聲道:「你敢說今日之事跟你無關?!別假惺惺地充好人了!」
沈瓊樓直接下了馬車,等這智障被打的差不多了才淡淡開口:「我用不著充好人,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遇到這種事自然要公辦了。」說完就吩咐車夫找來衙役公事公辦,自己也轉身出了這條巷子。
她心裡敞亮,對馬六郎讓她背鍋的歹毒心思已經猜出了幾分,這麼做倒不是關心許御,主要是自己的名聲在全家合力之下才洗白了些許,毒打許御這事兒傳出去,縱然衙門查明她無辜,京里的流言也少不了。
當然她也不會傻到自己去救,叫幾個衙役來把人分開,到時候事情傳出去還有幾個證明的,她可是無辜被牽連的,也叫人幫忙了,誰把髒水也潑不到她身上。
也是她運氣好,才出了巷口就遇到幾位錦衣緹騎的人,錦衣衛這個衙門在百官之外,各項事都沾一點,她忙走上去道:「幾位校尉,那巷子里有人聚眾鬧事,毆打舉人,還望幾位進去幫忙。」
幾個緹騎見到她沒頭沒腦地過來眉頭都是一皺,這時候一道清潤的聲音越眾而出:「沈長史?」
她抬頭一看,驚訝道:「蘇提督?您怎麼會在這裡?」
蘇沅微微一笑:「帶著幾個番子外出辦事。」他說著比了個手勢,一行人就進了巷子。
要是原來的沈瓊樓,要麼氣得走人,要麼抖著橫肉衝上來,馬六郎壓根沒想到她反應這般敏捷,轉眼就帶了官差過來,因此一群人也沒有停手的意思。
操,這白痴什麼時候這麼有腦子了!
蘇沅一抬手,幾個番子就一擁而上衝上去,挑的都是最脆弱的地方,打的那幾個紈絝哭爹喊娘,馬六郎也被揍得鼻青臉腫,然後扭送著去了衙門。
許御躺倒在地,勉強支著不讓倒地,見她幫著叫人來救援,也知道自己是聽了馬六郎幾句話,再聯想往日種種冤枉她了,囁喏幾句;「多,多謝你……」
沈瓊樓瞧他就心煩,冷冷道:「謝個毛。」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噎得一口氣沒提上來,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蘇沅在一邊笑吟吟地聽著,眼裡閃著幾分奇異的光彩:「這位許公子年前好像才跟沈長史議過親吧,又生了那種事兒出來……沈長史今日還找人救他,好氣量。」
提起這個沈瓊樓心裡就晦氣,哇啦哇啦把方才的事兒說了一遍,嘆氣道:「我跟他本就沒甚瓜葛,也懶得理會他死活,偏有人硬要把這事兒栽到我頭上,今日掉頭走人,只怕明日就流言滿天飛,真是不救也得救,實在讓人氣不過。」
蘇沅跟她並肩往巷子外,淺笑道:「長史這般做的極好,過幾日京里只怕就有長史不計前嫌的美名傳出來,你是有大前程的人,不必爭這一時意氣。」
沈瓊樓點點頭,她要是想爭一時意氣,早在許御瞎逼逼的時候就過去踹幾腳了。
蘇沅笑的十分溫柔:「我知道長史的心思,若有人還想把髒水往你身上潑,長史只管來找我,我讓人給你作證。」
沈瓊樓誠懇道謝:「多謝蘇提督了。」
蘇沅見夏日日頭大,她額上冒了幾點細汗出來,掏出絹子來想要給她擦拭,動作熟悉地像是做過許多遍一樣。
她似有訝異,下意識地閃身躲開了,又訕訕然地自己抹了把汗。
蘇沅掛著淺笑慢慢收回手:「就怕有心人鬧事鬧到長史府里,不如我先派個緹騎跟你回去,若是無事,讓他再回來也是一樣的。」
沈瓊樓跟他接觸不多,但也知道他做事是極長遠周全的,遲疑一瞬,頷首道:「給您添麻煩了。」
不知哪戶人家垂下的柳葉落到他眉眼上,他輕輕拂開:「我和長史不說麻煩。」又其實一句麻煩能說完的?
他頓了下,笑問道:「長史相信人有前世嗎?」
沈瓊樓一驚,就聽他繼續問道:「長史覺得……自己前世會是什麼樣的呢?」
沈瓊樓被這個問題問的渾身不自在,含糊道:「大約是殺豬種地的吧。」
蘇沅笑了笑,並不再多言,身邊的番子見她走遠了,走過來輕聲問道:「提督,咱們幫德妃娘娘辦的事兒……」
蘇沅笑意斂了:「暫時不必理會,也拿一拿身價,那邊要是問起來,隨意找個理由搪塞了。」
沈瓊樓想到還要去工部拿圖紙,匆匆告別便奔去了工部,跟工部的人蘑菇一會兒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把圖紙送回王府便回家了。
沒想到今天剛繞過垂花門,就見照壁處氣勢洶洶地站了好些丫鬟婆子,瞧著都很眼生,竟不是她家的。
有道滿懷怒意的聲音從人堆兒里傳了出來:「……別以為你們沈家勢大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把我兒打成那樣,一個不慎直要落下殘疾,我今日定要討個公道回來!」
陳氏的聲音緊跟著傳了出來,同樣也滿是憤懣:「你自己兒子被人打了,不說去追究打他的人,倒跑來我們家鬧事,哪有這樣的道理!」
許夫人冷笑一聲:「我都問過人了,就是你那好姑娘指使人打的我們家御兒,不然當我稀的來你們家,你今日若是不給我個說法,別怪我回頭鬧上衙門,縱然告不倒你,也要給你們錦川侯府好好地揚一揚名聲!」
她幾個時辰前便見許御被滿身是傷的抬了進來,人已經昏迷不醒了,她當時一迭聲地心肝肉就撲上去了,把小廝捆來責問,那小廝也不知是被誰收買了,許御挨打的時候他們不見蹤影,這時候倒來說那有的沒的。
他們只說了句當時沈家小姐在場,許夫人對沈瓊樓積怨已深,聞言立即就當是沈瓊樓記恨她寶貝兒子對她千般拒絕,惱羞成怒才做下的惡事,反正這種事她原來也沒少干,不管這種想法有多麼神奇,反正許夫人是信了。
於是她把銀牙一咬,帶齊了人馬,氣勢洶洶地就往沈家沖了過來。
陳氏從沒見過哪個大家夫人如許夫人這般胡攪蠻纏不知所謂的,怒聲道:「你說樓兒指使打了你家兒子,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人證物證你可有一樣?!沒頭沒腦地就跑我們家來喊打喊殺的,真以為我怕了你不成?!」
沈瓊樓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撥開人群走了進去,許夫人見她來,恨不能撲過去給她兩耳光,冷笑著譏諷道:「我當是誰啊,原來是沈家三姑娘回來了,瞧這春風得意的,這是又去禍害了哪個?」
陳氏氣得身子發顫,沈瓊樓忙走上去給她順氣,在她背上撫了幾下,她見陳氏被氣得臉色發青,看向許夫人的目光也冷了下來:「虧的許家還是書香門第,許夫人就是這般教養?在別人府里跳腳撒潑的?」
許夫人勃然大怒,攥著絹子的手都浮現幾根青筋:「你們錦川侯府教出你這麼個禍害孽障,無端把我兒害了成那樣,難道還不許人說?!」
又恨恨道:「明知道你是個禍害,還見天兒地把你放出去害人,真不知道沈家人眼裡究竟有沒有王法道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