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沈瓊樓忽覺得有些口乾,他眼睛還是沒睜開,唇角卻一勾:「乖乖啊,你再這般看著我,我可不一定把持得住。」
沈瓊樓紅著臉默默低頭。
兩人安生到了沈府所在的巷子里,正好這時候過堂風刮過來把轎簾掀開,她見許御就在不遠處立著,她皺了皺眉,正想把帘子合住,許御也已經看見了她,大聲道:「沈姑娘等等。」然後大步堵在了馬車前。
沈瓊樓瞥了他一眼:「許公子還是叫我沈長史吧。」
許御喉結上下滾動幾下:「沈長史……」
他察覺到沈瓊樓比前些日子又瘦了幾分,那種艷麗撩人的容色越發凸顯了,他從一瞬的恍惚中回過神來,抿著唇道:「沈長史,昨日之事全仰賴你出手相救,而家母是被奸人挑撥,又對我關心情切,所以才去了你們沈府做下錯事,她昨日已經被沈老夫人連夜送回家廟,還望沈長史能勸說家裡的長輩……」
沈瓊樓淡淡道:「做錯事就要受罰,三歲孩子都懂的道理,許公子難道不懂嗎?」
她又道:「令堂本就對我們沈家心懷惡意,曾還三番五次地挑釁長輩,陰陽怪氣地擠兌我父母,這回她不光是擔心你,只怕還有存了借題發揮的心思,又自覺拿住了道理,想好好地在沈家宣洩一回。」
許御嘴唇顫了顫,臉上還有些憔悴的病態,不復往日的高傲,看著她的目光帶了幾分嚮往和痴迷,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忘了個一乾二淨,他今日在這裡等著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他最近一直無意中了解著沈瓊樓的點滴,甚至把她上下衙的具體時間都暗記在心了。
他鼻翼翕動,恍惚地脫口道:「我知道沈長史還在怨恨我悔親之事,我,我現在已經悔了,只要沈長史願意向家中長輩求情,我,我也會正經去沈府再次提親……」
這許御的腦迴路怎麼這麼清奇,明明是求人,搞得跟她逼良為娼似的。
殷卓雍也在精緻奢華的車廂里睜開了眼,他面上一派平和,沒人能瞧出他現在想把許御眼珠子剜出來的心思。
他開了瞧了瞧馬車門,姿態優雅地下了馬車,淡淡道:「許御?」
許御沒想到沈瓊樓車裡還坐著人,被殷卓雍艷絕的容貌驚了一瞬,饒是他自負才貌出眾,也瞬間被這男人比的體無完膚,下意識地追問道:「你是何人?」
殷卓雍並不跟他多話,用散漫地聲口道:「你家資幾何?官居幾品?可有爵位在身?家中可是名門望族?」
許御怔了下,被他的氣勢所懾,下意識地答道:「我是許祭酒之子,如今只是舉人,還不曾入仕途。」
說完心裡有升起一股無名火來,他以為沈瓊樓身邊的男子,再沒有一個比他更出彩的了,所以對這親事也是十拿九穩,沒想到突然出現一個如此精彩輝煌的人物,瞧著好像還和她關係非凡。
殷卓雍淡淡道:「那真是好大的口氣了,你方才說要娶她,我還以為你是哪個世家子弟,口口聲聲要娶公府嫡女,原來只是個祭酒之子,連仕途都未曾踏入,你發癔症了不成?」
許御麵皮紫脹,偏偏一句話都反駁不得,以他的家世,要不是沈瓊樓看上他,跟沈府連提親的資格都沒有。他怒極衝口道:「那閣下又是何人?!」
殷卓雍似是疏懶,又似不屑,對他的問話並不回答,繼續道:「論家世論相貌論才學,你挑一樣出來,哪樣能配得上錦川侯嫡女,開口就上來提親,你憑仗的是哪樣?臉皮夠厚?膽子夠大?」
他漫不經心瞥了眼許御氣的通紅的臉,手上隨意把玩著馬鞭,語氣輕淡卻字字錐心:「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許御這輩子順風順水,從未受到過這等折辱,更何況他以前總覺得是沈瓊樓配不上自己,如今被一語道出真相,已經是急怒攻心,怒叫一聲就要撲上來。
殷卓雍對他連眼神都欠奉,轉身上了馬車,給他駕車的車夫也不是等閑之輩,手裡的馬鞭用力一掃,許御還沒搞清發生了什麼,人就已經躺倒在地上了。
沈瓊樓在車裡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捏著她下巴輕輕提起來:」怎麼了?這般瞧著我做什麼?「
她認真地道:「謝王爺往日嘴下留情。」豫王要是整天這麼擠兌她,她現在沒準都氣成腦血栓了,太毒了這也。
殷卓雍:「……」
他隨意撣了撣衣裳下擺:「你就由著他這麼擾你?」
沈瓊樓搖頭道:「王爺不知道,許御這人素來眼高於頂,原來跟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在他看來,跟我說句話我都該千恩萬謝了,要不是他母親被送走,我又甩了一身肥肉,他哪裡會來低聲下氣地求我?」
這世上沒有人不看臉的,要是她還是原來那副痴肥模樣,許夫人就是被送到偏遠山區估計他也不會同意娶她。
殷卓雍聽完了嘴角卻沉了沉,眯起眼睛瞧著她:「所以你變瘦是因為他?」
沈瓊樓囧,這哪兒跟哪兒啊:「當然不是,咱們魏朝不管幹什麼都得看臉,我總不好胖一輩子吧,以後不管是行走官場還是出去辦事都被人指指點點,那也忒慘了。」
殷卓雍臉色和緩:「你管旁人做什麼,我覺著你好看不就行了?」他確定沈瓊樓對許御再沒心思,若有所思地瞧著她;「說來也怪了,你到底看上那姓許的什麼了?」
這個問題沈瓊樓也好奇,不過現在要回答的是她,於是道:「我就……隨便湊合湊合就看上了。」
殷卓雍垂眸撥弄著博山爐的龍涎香:「這般湊合的你也能看上,真是個沒挑揀的。」
沈瓊樓權當他在罵原身,含糊道:「年輕,眼皮子淺。」
他又托著她的下巴讓她轉過頭來:「你覺得我如何?」
沈瓊樓道:「龍章鳳姿。」
他挑眉:「跟許御比呢?」
沈瓊樓道:「雲泥之別。」
按著她對美人的劃分標準,上品和中品或許因為各花入各眼難以界定,但極品和上品中品還是很好分辨的,所謂絕色美人,那就是無論男女老少都不得不承認的真正美人。
他唇邊淺淺泛出笑影,心情難得像少年人一般歡欣:「你今天倒是嘴甜。」
沈瓊樓繼續拍老闆馬屁:「都是王爺教得好……」她再接再厲:「所以欠下的賭債能少些嗎?」
他瞥了她一眼,笑的有些曖昧:「可以啊,讓我嘗嘗你的嘴有多甜。」
沈瓊樓:「……」她默默地跳下了車。
殷卓雍卻忽然掀開車簾,伸手把她摟住,她腳尖離地,有些著慌地看著他。
他貼在她耳邊輕聲喃語:「乖乖,要是讓我再看見誰這麼看你,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沈瓊樓:「……」媽蛋畫風要不要突然這麼嚇人!
幸好殷卓雍只是說了一句便撤回手,返身回了馬車。他回王府之後便找來了三寧,淡然吩咐:「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讓許家人一個月內搬離長泰街,離沈府越遠越好。」
三寧微微一怔,但知道主子的事兒不能多問的規矩,低應了聲便下去了。
沈瓊樓回到家還是挺鬱悶的,她前些日子隱約察覺到殷卓雍的心思,以為是跟殷懷瑜一樣模糊的好感,最多掐一掐就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