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要說這人也奇怪得很,平時老見著他在眼前晃心裡煩的跟什麼似的,恨不得一輩子別見了,如今一下午沒見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無所事事,平時秒睡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閉上眼睛有一會兒才入眠。
半夜裡下了場秋雨,沒有詩人眼裡的哀傷纏綿,倒是頗為疾勁,啪啪鞭子似的打在雕花青磚上,殷卓雍冒雨回來,當然宮裡人也不可能讓他淋著,進屋先見到桌上擺著的佳肴,底下用溫水盤子保溫。
管事上前來請好,當然也沒忘了把沈瓊樓帶上:「王爺,這是沈長史吩咐給您留著的,現在怕是有些涼了,您看要不要給您重做一桌?」
殷卓雍其實已經吃過了,聽完他的話臉色出奇和緩,仰月唇上漫出淺淺笑意,抬手道了聲不必,一撩袍袂坐下來把每樣菜都吃了不少,實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長史呢?」
管事呵著腰回報:「長史等了您許久不見您回來,已經歇下了。」
殷卓雍心裡把昭睿帝翻來覆去罵了一通,頓了頓才點頭嗯了聲,又問道:「長史今日幹什麼了?」
管事低聲道:「今兒下午太子來坐了會兒,長史陪著他說話,後來又把人送回去,回來之後用了晚膳就坐在屋裡看書,到了亥時才歇下。」
殷卓雍皺了皺眉,再把昭睿帝連同他那倒霉兒子繼續罵一通,揮手讓所有人退下。
他精通養生之道,晚上從來不用膳的,至多吃幾塊點心或者水果,剛才吃的有些多,雖然不後悔,但現在也睡不著,遲疑了一下,拉開屏風,打開後面的暗門,撩起曳撒去了沈瓊樓睡的屋子。
他住的這殿裡布置十分奇特,據說魏朝成宗有龍陽之好,常常邀心儀的大臣來殿里小住,特意命人布置了暗門,以能窺見美男子睡夢中的美態。
他一開始也是不信的,但見了這暗門之後就真信了,要是擱在原來肯定要嗤之以鼻,現在真要感謝那位不著調的祖宗了。
沈瓊樓睡的很沉,躺在鮫綃帷幔里呼吸均勻,他撩起帘子瞧見了惦記一下午的人,俏生生的眉眼,挺翹精緻的鼻子,每一處都讓她喜歡到了極處。
他忍不住伸手描繪著她的唇瓣,按著唇線細細勾畫著,她於睡夢中覺得有些痒痒,伸舌舔了舔嘴唇,他手指就勢探了進去,任由她舌頭卷著,輕輕地逗弄粉軟的舌尖,始終注視著她的神情。
沈瓊樓屬於那種睡著了就是被抬走都沒反應的人,嘴唇微微抿著,仍舊睡的酣甜。
這樣讓他更欲罷不能,手指慢慢下移,滑過精巧的鎖骨,在硃砂痣上逗留一陣,遲疑著漸漸往下,略頓了頓,努力剋制自己不亂竄,抬手避開兩彎賁起,落在勁瘦卻柔韌的腰線上,見她仍舊睡的昏沉,心裡有些不滿,屈指在她腰際撓了撓。
她翻了個身往床里一滾,頭蒙在被子里繼續睡,沒想到這時候天上飛下來一道驚雷,就在院中轟隆隆炸響了。
她大叫了一聲:「媽呀!」然後殭屍復活似的直挺挺坐了起來,當然也看見了怔忪立在床邊的殷卓雍。
兩人四目相對……
他最先回過神來,先發制人,臉上尷尬怔忪的表情一收,恢復了往日霸道跋扈的德行,濃冶的眉毛一揚:「你今日又見太子了?」
沈瓊樓剛才做夢夢見被雷劈了,這時候還沒從雷劈的驚恐中回過神來,怔怔地點了點頭。
他蹙著眉心:「你還送他回去了?」
她又要點頭,但突然反應過不對來,用被子把自己蓋上,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頭,怒聲道:「王爺,這是臣的寢室,你怎麼過來了!」
她不知道屋裡有暗道,所以下意識地往門邊看。
殷卓雍面上帶了幾分不自在,很快又恢復如常,甚至一撩袍袂輕輕巧巧地在她旁邊坐下:「聽管事說你一直惦記著本王,所以過來瞧瞧你。」
說起這個沈瓊樓有點心虛,不過很快地道:「王爺想多了,您是去跟皇上下棋,又不是去打仗,臣有什麼可惦記的!」
他伸手把她從被窩裡拉出來,湊過去跟她臉貼著臉,低低恩了聲:「是啊,我騙你的,是我一直惦記著你。」
他輕鬆制止了她在他懷裡亂動,跟她耳廝鬢磨著,本就好聽的聲音在夜裡尤為曖昧,語帶薄嗔:「你個小沒良心的,虧我在嘉明殿一直想著你……」
他說著咬了咬牙,貼著她耳朵輕哼一聲:「你倒好,跟太子說說笑笑了一下午,回來倒頭就睡,有把我放在眼裡嗎?」
沈瓊樓受不了這氣氛,拼了老命想要掙脫,這時候天上又降下一道驚雷,她肩膀抖了抖,被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伸手把她攬得更緊。
佳人在側,她只覺得鬧心:「王爺說這話臣就不懂了,太子是君,他要來臣還能趕他走不成?再說臣當初是他侍讀,縱然現在不是了,也總有君臣師友的情分在。」
就算她只拿殷懷瑜當好友,殷懷瑜對她可未必這麼單純,要只是普通朋友,至於這麼一趟一趟往這裡跑嗎?
殷卓雍又冷哼一聲,模樣又有點無賴,以他的口才明明有許多道理能講,偏偏一個都不說,只拋出最胡攪蠻纏的一條:「你見他,我不高興。」
那你就不高興著吧。這話在嘴邊打了個轉,終究沒敢說出來,她現在眼皮子發脹,頭腦昏昏沉沉的,死命掙扎不開,只能任由他摟著,含糊道:「王爺怎麼樣才會高興?」
殷卓雍道:「在他娶親之前,如非必要,都別見他了。」
沈瓊樓困的要死,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嘴裡哼哼哈哈地敷衍著:「行行行,好好好,您能走了嗎?」說完人跟泥鰍一樣往被窩裡鑽。
殷卓雍聽這話就知道她在敷衍,輕慢地勾了勾唇:「乖乖啊……」他見她眼神迷離地抬起頭,傾下身在她唇上親了親,又吻了吻溫熱的粉腮:「今天晚上做夢記得夢到我。」
沈瓊樓:「……」趕緊滾,滾滾滾,擾我睡覺者死。
不知道是不是真受了這句話的影響,她今天早上起來一度以為昨天半夜自己是在做夢,做了半晌的精神建設才穿衣洗漱。
殷卓雍坐在正屋上首,不急不慢地喝著功夫茶,見著她微微笑道:「沈長史昨晚上睡的可好?」
沈瓊樓覺得他語帶深意,狐疑地道:「王爺,昨晚上……」
殷卓雍含笑道:「長史昨晚上睡的可好?」
沈瓊樓:「……」好吧就是他,不過她明明鎖了房門,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邊皺眉瞪他,試圖把他的羞恥心瞪出來,一邊伸手給自己盛粥。
殷卓雍的臉皮顯然比她想象地要厚的多,不但紋絲不動,還親手幫她盛了碗香菇雞肉粥,趁著遞碗的時候小指在她手心裡撓了撓:「乖乖,昨晚上有沒有夢到我?」
沈瓊樓黑了臉,一把抽回手喝粥。
兩人剛用過午飯昭睿帝便遣人叫他去作陪,這事兒沒法推拒,他又擔心殷懷瑜那個討人嫌的又過來招惹她,想了想才道:「聽說揚威院里宮中的女子蹴鞠隊正在練習,準備著幾日後和韃靼瓦剌的蹴鞠比賽,你要不要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