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她聞言強行按捺下心動,端著高冷的架子:「瞧著也沒什麼意思,我不想玩。」
沈瓊樓上輩子對付女孩很有一套,厚著臉皮在她身邊坐下,笑著道:「是我想玩,只可惜找不著陪我抹牌的人,請姑娘陪我玩一把。」
陳六娘本來想直接拒了,但見她笑的溫和,竟也沒那麼可憎了,又轉念一想,把這討厭鬼贏個乾淨也不錯,便狠狠地笑了,一手接過牌:「既然沈三小姐盛情難卻,那咱們就玩一把。」
沈瓊樓笑著洗牌,故意輸了好多銀錁子出去,眼看著陳六娘的神采飛揚起來。
女孩在屋裡玩了一時,都有些頭疼,聽說壽安伯府有湖有船,有幾個提議壽安伯家的姑娘去游湖,壽安伯家的姑娘不好推脫,且自己也有點動心,便吩咐下人讓船娘把船行到湖邊,她們好登船游湖。
沈瓊樓暈船,只好告了個罪,在屋裡開著花窗吹涼風,陳六娘不知出於什麼心思,竟也留了下來。
兩人左右坐了,有意無意錯開視線,一時誰都沒開口。
沈瓊樓默了片刻,還是先開口道:「陳小姐為何不一同去游湖?」
陳六娘神色冷淡地靠在椅背上:「反正上去了也沒人搭理,還不如自己在廳里歇歇。」
沈瓊樓一怔,脫口道:「為何?」問完她才想到原因,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耳光,叫你嘴欠!
陳六娘漠然道:「自打許家下納彩之禮被毀,我就成了個笑話,在家裡被庶出的姐妹譏笑,在外頭還有被人指點,倒不如不往人堆兒里湊,兩下清凈。」
沈瓊樓臉上火辣辣的,雖然她沒幹那些二球事,但現在頂雷的可是她。
她說完抬眼打量著陳六娘,這個年紀的少女最愛打扮的,就是窮人家也會想法子弄朵絹花來簪在頭上,偏她打扮的極素簡,跟寡居的婦人似的。
陳六娘說完心裡又生出一股怒意來,抬眼恨恨地看著她,語調憤懣委屈:「我成這樣還不是多虧了你!我今日在這裡問一句,我自問沒有得罪過你,跟你也素無往來,你憑什麼來壞我的……」她臉紅了紅才繼續道:「壞我親事,害我論為京里的笑柄!」
沈瓊樓慢吞吞地道:「姑娘知道不知道,年前許家夫人也來上我們家商議過親事?」
陳六娘微微一怔,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許家悔婚就悔婚吧,偏要傳出閑話來,說的倒像是我沈家上趕著求的親事,他們許家不願才悔婚的,我一時氣不過,所以就……」
她皺眉歉然道:「我打小被性子不好,頭回遇到這種丟人事兒,一時激憤做下錯事,並不是針對誰,在這裡給姑娘賠不是了。」她說著起身行了個禮:「我做完之後也十分後悔,本想著若是許家會再提親,那我也能多多少少好過些,沒想到……」她說這兒就住了嘴。
秉持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信念,她道了歉之後果斷甩鍋給許家,反正許家行事也讓人夠瞧不上的了。
陳六娘想到這些日子的風言風語,許家更是問都沒再來問過一句,眼眶一紅,又不想在沈瓊樓面前露怯,忙用絹子掖了掖,冷笑道:「我和許家的親事不成,不正遂了你的心意?」
納彩禮被砸雖然晦氣,但等幾天風頭過了再送一份這親照樣能成,沒想到那許御就跟沒事人似的,許家也在不提親事了。
沈瓊樓覺得她挺可憐的,為何遇到這種事兒大家都苛責女人?她有家裡靠著,前程不會差到哪裡去,許御是男人,自也不會有多大影響,頂多被取笑一陣子,唯獨這陳六娘倒霉,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人笑話成了棄婦。
她想了想,見窗外幾株粉百合開的正艷,葳蕤繁盛,她伸手摘了朵,除凈上頭的枝葉,緩緩簪到陳六娘素凈的鬢髮上:「他既然這般輕慢,定然不是你良人,你人比花嬌,想要什麼樣的人家尋不到,何必這麼慢待自己?」
陳六娘下意識摸了摸頭上的花,怔怔地瞧著她,然後真傷心哭了起來。
她本想著撕破臉也要罵沈瓊樓一頓,好好出一出心裡的惡氣,大不了兩人一起丟臉,可現在……
她用絹子捂著臉嗚嗚大哭,嗚嗚嗚,這人討厭死了!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地罵人了!
沈瓊樓沒想到她突然哭起來,手忙腳亂好言好語地哄了許久她才漸漸止了淚,雖然冷淡依舊,但總算不像方才那般尖刻了。
又有僕婦來傳話壽宴開始,領了沈瓊樓和陳六娘過去,沈瓊樓就勢坐到沈老夫人身邊,就見她老人家笑得高深莫測:「見著陳家姑娘了?」
沈瓊樓鬱悶道:「您老人家知道還讓我過來?」
沈老夫人笑得十分端莊得體:「陳家姑娘雖然脾氣不好,但心腸不壞,你跟她好好說,她不會再揪著這事兒不放的。」
哎,老人精啊老人精。
兩人用過壽宴就往府里趕,卻見府門前停了幾輛馬車,好些僕婦忙著往府里搬物件,沈瓊樓一愣,沈老夫人卻頷首道:「是你大堂嫂回來了。」
大堂嫂江氏是沈成志的夫人,親爹也只是七品的前縣令,早在她八九歲時候就去了。這般家世本來是沒法給錦川侯府的嫡子做正室的,但幾年前沈成志突然病重,眼瞧著就不行了。
邵氏不知從哪裡聽了她八字與沈成志相合,便求來給兒子沖喜,之後沈成志的病竟真的一日好過一日,又生了兩個閨女,邵氏對她也頗不錯。
江氏幾個月前聽了母親病重的消息,問了長輩之後便趕回娘家侍疾,今日才匆匆回來。
沈老夫人和沈瓊樓洗漱完,就見江氏已經帶著兩個閨女來給沈老夫人請安了。她容貌秀美,一張白凈鵝蛋臉,就是站在堂上有些縮手縮腳,瞧著不怎麼大方。
她兩個閨女大的叫福姐兒才四歲多,小的叫明姐兒剛三歲,水嫩嫩的小臉看著就讓人想咬一口,跌跌撞撞地撲上來叫曾祖母叫三姑姑。
沈瓊樓被萌了一臉血,一左一右抱著親了兩下,沈老夫人也被逗得開懷,笑著搖搖頭。倒是江氏有些惶恐,急急地福了福身,想要把福姐兒和明姐兒抱起來:「這兩個孩子太失禮了,別吵著您。」
沈老夫人笑著擺擺手:「這麼大點的孩子哪有不鬧的,三丫頭小時候才是魔星呢,這兩個跟她們三姑姑比算是頂乖巧的了。」
兩個小的有樣學樣,擺著小手樂道:「魔星,魔星。」沈瓊樓不留神又被黑了一把,轉過頭幽幽地看著沈老夫人。
江氏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在府里素來謹言慎行,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恭謙地給沈老夫人問安。
沈老夫人答了幾句,轉而問道:「親家母現在如何了?病侯有沒有輕些?若是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讓她只管開口。」
江氏輕聲細語:「多虧了您送去的貴重藥材,娘如今已見大好了,還惦念著要來拜訪您和母親呢。」
沈老夫人盤了盤腕子上的念珠:「太太在家廟還願,讓親家母好生將養身子,不用挂念這邊。」
江氏也不敢多問,低低地應了聲是,又看了眼正在逗孩子玩的沈瓊樓,面上顯出幾分為難,遲疑片刻,還是開了口:「還有……娘說……五弟只比三姑娘大了兩歲,如今才中了秀才,想先到京里來見見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