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殷懷瑜讓他滾下去,起身讓下人收拾床鋪,自己先到了皇後宮里。皇后正和賢妃說著話,見到他來先笑道:「瑜兒長大了。」
賢妃識趣地告退,殷懷瑜臉皮再厚也止不住地紅了,皇后又打趣他幾句,把這些事細細地講了,末了才道:「你也差不多到了該開蒙的時候了。」
殷懷瑜臉紅的跟燒起來似的。陳皇后說夠了,這才漸漸肅了神色:「選妃的事兒你鬧也鬧了,說也說了,總得給個正經由頭出來吧?」
殷懷瑜皺起眉,嘴裡卻吭哧吭哧地說不出話來。
陳皇后倒了盞茶遞給他,輕描淡寫地問道:「可是心裡還念著你沈家三表妹?」
殷懷瑜抬頭震驚地看著她,陳皇后是何等聰明人?一見他神色便知道答案了,心裡微不可查地嘆了聲,拉了兒子過來,輕聲問道:「你想說什麼,都跟母后說說吧,只是可別對著旁人亂說,不然便是給那孩子添麻煩了。」
殷懷瑜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才悶悶地道:「我不知道。」
陳皇后聽他這麼說,心裡先舒了口氣,柔聲勸慰道:「要是你喜歡的是尋常人家的閨女,母后自然也想遂了你的意,可你知道你姨母家就這麼一個閨女,宮裡的日子說是如履薄冰也不為過,一不留神就出了岔子,你要是真喜歡她,忍心她陪你過這種提心弔膽的日子嗎?」
殷懷瑜張嘴想說我能護得住她,陳皇后卻擺了擺手,繼續道:「你喜歡她,是因為她容貌好性子好,對你又忠心,也是你除了她再沒見過別的好女孩了,若是你以後見了個比她更好的,會不會移情別戀,又愛上另一個呢?」
她用絹子幫殷懷瑜擦了擦臉,神情溫柔:「你以後不會只有一位太子妃的,宮裡頭最靠不住的就是喜歡,今兒你可能喜歡這個,明兒就喜歡了那個,能長久下來的只有陪伴和敬重。我悉心給你挑的太子妃,並不比你表妹差,等天長日久了,你也會接受她的,她才是要陪你一輩子的人,答應母后,不管你喜不喜歡她,以後都要好好待她,只要你們夫妻攜手,那就什麼難關都不怕了。」
昭睿帝當初也是喜歡過她的,可後來夫妻幾乎反目,除卻宮裡朝堂的原因,最重要的就是性格不合。沈家什麼樣的家風她清楚,沈瓊樓眼裡未必能容得下三妃六嬪,這便是極大的不合了,少男少女靠一時的喜歡,是走不了一輩子的。
殷懷瑜怔怔地瞧了她半晌,眼眶漸漸發紅,突然跪下來磕了個頭,一言不發地退下了。
宋家大宅里,宋老爺急匆匆地趕回來,一巴掌拍在宋老夫人面前地案几上,上頭地茶碗嘩啦啦滾下來好幾個:「你這蠢婦,得了失心瘋不成?!你以為你是太後娘娘啊,竟敢算計到豫王頭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宋老夫人都是瞞著他做的,並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但還是硬頂道:「你自己的孫女自己不上心,我幫著籌謀前程總沒錯吧,什麼叫算計,燦兒這般本事,進個王府當長史也不算辱沒了他豫王府!」
宋老爺氣的額頭青筋亂跳:「燦兒光明正大地考了科舉,正經當個女官不成嗎?你為何非得在背地裡上躥下跳的使手段,還要把六娘的差事頂替了,虧你想得出來!」
宋老夫人連連冷笑:「這會兒一口一個六娘了,裝什麼父女情深,那些庶出的,你看你可曾多瞧過一眼?!」
宋老爺猛地一擺手:「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燦兒的前程我自有安排,立刻把你那些鬼祟心思都收起來,不然要你好看!」
宋老夫人不依不饒地鬧了起來:「我那苦命的兒子就留下燦兒一個親閨女,燦兒的前程你自有安排?你有什麼安排了?!這些年你可曾過問過一句?!這回倒是跳出來做好人了!自己不費心籌謀也就罷了,還攔著不許我籌謀,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宋老爺又是用力一拍案幾:「我按的什麼心,好,我告訴你,你算計豫王的事兒不知怎地讓人家府上知道了,王府管事早上特意來找我,一見我就來了句,王府六位長史已經因故去了,你莫非想把宋小姐送來當第七個?你不是素來自詡聰明嗎,倒是說說王府是什麼意思啊!」
宋老夫人本來扯著他袖子不依不饒,聞言不由得怔住了,懵然道:「這,這不可能,王爺怎會如此狠毒?」
宋老爺冷笑一聲:「朝堂上的事兒哪有狠毒不狠毒?咱們知道燦兒是好的,但王府知道你硬塞進來人是按的什麼心思,萬一是個心懷不軌的,那還不得先下手為強除了去,一個鬧不好,抄家滅族都是有的!」
宋老夫人臉色忽青忽白,她到底久居內宅,見識也有限的很,聽宋老爺說完才嚇出一身冷汗來。
宋老爺越想越是窩火:「你這無知蠢貨,我還得備上厚禮送到豫王府上,要是害的我被豫王記恨,你就在後院給我呆一輩子吧!」
宋老夫人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聞言撕心裂肺地咳了幾聲,身子顫了幾顫,一仰頭昏厥過去。
沈家是最先收到宋老夫人受驚昏迷的消息的,沈老夫人連問都懶得問,隨意讓人挑了個山參過去,禮數上沒出錯便得了。
她和陳氏最近把全部的熱情都投入到沈瓊樓的相親大業中,瞧來瞧去都覺得白沖的相貌人品十分好,白氏瞧著沈瓊樓也不錯,便向二人透露了,白家兩口子再過幾日也能到京城,正是為了兒子的親事來的,兩邊還可以當面商量。
沈老夫人和陳氏十分滿意。
沈瓊樓對此毫無所覺,只是覺得最近經常『偶遇』到白沖,去沈老夫人那裡吃飯的時候能看見,回家逛院子的時候能看見,有時候找沈念文和沈岑風玩的時候也能看見——她很鬱悶。
倒不是說白沖有哪裡不好,他行事溫和恭謙,並無逾禮的舉動,但是遺憾的是,他性格恰好是沈瓊樓最看不上眼的那一類,用現代詞來說就是……娘炮。
於是沈瓊樓去找沈老夫人告狀,老太太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巧合而已,再說都是親戚,人家對你並無無禮之處,你斤斤計較做什麼?」
沈瓊樓無法,大概是在心裡憋的久了,和殷卓雍閑聊的時候開口抱怨了幾句,他當時眯了眯眼,倒也沒說什麼,還笑容可掬地勸她寬心。
等她走後就變了臉,找來三寧問話:「最近讓你留心沈家的動靜,你都瞧著呢嗎?」
三寧呵著腰答道:「回王爺的話,都看著呢。」
殷卓雍直接問道:「那姓白的是什麼來頭?」
三寧道:「是沈家堂夫人的娘家侄子,品行出眾,於科舉也順利……」他猶豫一瞬,還是咬牙說了實話:「好似老夫人和侯夫人對這位公子的品性很是喜歡,有議親的打算。」
殷卓雍嗤笑一聲:「品行出眾?那要是這位公子的品性出了問題呢?」
三寧自然領會了他的意思,將身子欠的越發低了些,輕輕應了個是。
這些事兒沈瓊樓自然不知道,第二天來的時候殷卓也沒跟她提,只是道:「咱們前些日子釀的桂花酒已經能喝了,要不要起出來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