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殷卓雍微微一笑:「侯爺應當知道我的意思,更知道令愛擔待得起。」
他不等旁人開口,自己就先吟誦起來:「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令愛品行高潔,這首雲中君再適合不過,不如就取字若英,如何?」
一副你不要也得要的架勢,沈瓊樓記得他說過自己的小字叫齊光,不由得也跟著在心裡吟誦起來,又在舌尖念了幾遍,牢牢地記住了。
沈家人臉色都不大好看,殷卓雍不緊不慢地遞了個台階:」本王甚是器重沈長史,所以賞個小字給她,還望老夫人和侯爺不要推辭。」
他給的理由冠冕堂皇,又一副由不得你不應的架勢,沈老夫人忍著氣應了聲,殷卓雍又悠悠然坐下了。
這行事方式倒是他一貫的霸道跋扈,他在警告眾人,沈家三姑娘他入了眼了,哪怕是行過及笄禮,旁人也不得惦記著。
沈瓊樓不知道尷尬還是甜蜜哪種感覺更多些,這情形沒她插話的份,於是全程低著頭假裝自己不在現場。
殷卓雍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成了惡客,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又含笑曖昧地瞧了沈瓊樓一眼,這才告辭離去。
留下來的賓客心裡各有思量,想的最多的還是沈家又要出一位王妃了,一時間臉上的笑容更加熱切。
沈老夫人和沈家兩口子臉色都異常難看,別人不知道沈家家事,他們自己可是最清楚的,哪裡捨得再賠一個閨女進去,主家都沒了再待客的心思,只是匆匆忙忙全了禮數就宴畢了。
殷卓雍的心情跟沈家人正相反,他早就命陳河請了睿王過來。睿王急匆匆趕過來,呼哧呼哧走出了一腦門子的油汗,沒好氣地喘著道:「老,老十三,有什麼事兒不能等明天說嗎?大中午的把哥哥我叫來做什麼?」
殷卓雍笑了笑:「請王兄做冰人,幫我……提親。」
睿王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要成親了?我怎麼不知道?是哪家閨女這麼倒霉被你瞧中了?」
殷卓雍勾頭斜了他一眼:「錦川侯沈家。」
睿王納悶道:「沈家現在就一個女兒吧。」
殷卓雍道:「就是她。」
睿王覺得腦子都漲了:「我先不說你兔子吃不吃窩邊草的事兒,按輩分論,她可是你侄女,你怎麼能娶她?」
殷卓雍不以為意:「先皇還娶了自己外甥女,長安公主嫁給自己外甥,長寧郡主嫁了自己叔父,怎麼到了我這裡就不行了?」
睿王被他的歪理說的暈暈乎乎,仔細回憶了一下沈瓊樓,長得似乎還不錯?不過京里美人多了去了,他怎麼就偏偏瞧中她了呢。
睿王百思不得其解,乾脆問道:「好吧,難得你求我一回,錦川侯沈家是嗎?你已經確定了?」
殷卓雍含笑道:「早就確定了。」
睿王點點頭;「好吧,我明日去幫你提親。」
那邊沈瓊樓的心情完全沒有殷卓雍這般輕鬆,她正在接受家裡幾個長輩的審問,沈老夫人頭一個按捺不住,先問道:「你和豫王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瓊樓慢吞吞地道:「什麼怎麼回事?」
她素來嘴巴嚴,王府里的事兒不會往外亂說,家裡人也都尊重她的職業素養,從不主動問的,沒想到不聞不問的後果就是出了這等事兒!
沈老夫人一拍桌案:「你還跟我裝傻,今日王爺來好端端地給你取什麼小字?你難道不知道小字是什麼意思嗎?!」
這回沈瓊樓是真冤枉死了,她一開始還真不知道小字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殷卓雍要突然過來,於是叫屈道:「我哪裡知道這些,王爺做什麼也不會提前跟我商量啊!」
還是沈木一言問中了要害:「王爺對你什麼心思暫且不論,你對王爺……可有別的想頭?」
沈瓊樓被問的頓住,腦子急轉著想理由搪塞,不過就她頓這一瞬的功夫,在座的幾個人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沈木怒道:「你這不爭氣的東西!才清醒了沒幾個月,又開始給家裡招災惹禍了!」
沈家倒是不反對自由戀愛,沈木和陳氏可不就是自由戀愛的嗎,但他們對沈瓊樓自由戀愛的對象大感惱怒。
沈老夫人卻是從少女時代過來的,有幾分理解沈瓊樓,便擺擺手,淡然道:「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樓兒,豫王那樣的人才品貌,她有些心思也不奇怪,今日豫王硬要給她賜字,連咱們都拒絕不了,更何況是她了。」
要說原來沈瓊樓的心情類似於小學生早戀,那麼現在就是小學生早戀被家長發現之後的驚慌,於是連連點頭表示支持沈老夫人,以求等會兒罰的能輕點。
沈木瞪了她一眼,又轉向沈老夫人:「娘,那……咱們該怎麼辦?」
沈老夫人沉吟道:「豫王沒準就是一時的新鮮,咱們先別自亂了陣腳,讓樓兒先在家裡待幾天,等風頭過去了,再把這長史的差事想法子辭了吧。」
沈瓊樓心裡一緊,反駁道:「長史的職位是當初皇上下旨赦封的,怎麼能說辭就辭了呢?」
沈老夫人深深地瞧了她一眼:「要是沒鬧出這等事兒,祖母也不希望你辭官,三丫頭你是個聰明孩子,知道什麼事兒該做什麼事兒不該做。」
沈瓊樓還想說話,沈老夫人已經起身趕人:「你們都回去吧,忙活了一天,我也已經乏了。」
她無奈,只好擰著眉頭回屋了。
事實證明殷卓雍是標準的行動派,第二天一大清早睿王就上門了,腆著肚子笑呵呵地被沈家人迎進門,也不等沈家人問話,一開口便主動道:「請問錦川侯爺和侯夫人在府上嗎?今日這事兒侯爺和夫人不在,我不大方便開口啊。」
沈老夫人心裡已經猜到了六七成,皺眉道:「有什麼事兒,王爺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睿王皺眉笑道:「婚姻大事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是請侯爺和夫人出面比較好吧?」
沈老夫人不卑不亢:「真是不巧了,我兒子兒媳現在正好不在家,王爺不妨跟我說道說道,到時候我再轉達也是一樣的。」
她頓了下,明知故問:「我家倒是有兩個孫子不曾娶親,不知王爺是想為哪個保媒?」
睿王笑呵呵地道:「都不是,是貴府的三姑娘。」
他生怕把這事兒給搞砸了殷卓雍找他算賬,昨晚還特地寫了媒人詞兒,一開口便滔滔不絕:「老夫人應當知道我那十三弟殷卓雍,先皇親封的豫王,虛歲二十有二,與貴府三姑娘年歲相當,旁的不敢說,他的品貌在京里都是數得著的,相貌是再尋不出比他更俊秀的,才幹也是一等一的,少年時大敗過韃靼瓦剌,后被封藩蜀地,也把蜀地治理的井井有條,那些土司當初何等跋扈,如今在他面前沒有一個敢多嘴的……」
他還是媒人業務不熟練,一般人家說的都是品行如何如何,家資如何如何,將來對老婆如何如何,他倒搞得像表彰大會似的,先把殷卓雍的豐功偉績吹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