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點石成金
許家名下的這棟房屋並不大,按照現代的演算法,也就是四十平米的小房子,好在沈子成只是夫妻兩人,兩間房子倒也夠住。後邊還有一個二十來平米的小院子,裡邊搭建了一個小廚房,鍋灶倒是齊全的。還是許長河細心,知道這個女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驢車上邊還特意加了兩捆柴。
一進房,許芝蘭就忙碌了起來,鋪床疊被,布置家什。現在沈家已經落魄了,雖說沈子成立志要重振沈家,可是創業艱難,沈萬三老爺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掙下一份偌大的基業,如今夫妻二人也不知道要在這個小房子里住多久,這兒好歹也是自己的家了,雖然沒有沈府的奢華,也能遮風擋雨。
沈子成坐在床上,看著許芝蘭忙碌的樣子,總覺得自己這個大男人坐在一旁什麼也不幹,有些不像話,轉身出去抱起放在後院的柴火,就往灶台邊走去。
哪知道許芝蘭一看沈子成抱起柴火,急忙快步追了過來,劈手搶過柴火:「相公,你堂堂男兒家,這些事兒哪能讓你做啊?聖人不是說過,君子遠……遠廚房么?」
「是君子遠庖廚吧?」沈子成被她這句話逗樂了。
許芝蘭把柴火送到廚房,這才說道:「相公,你知道聖人的話,也是讀過書的人,如今沈家有難,公公和兩位兄長都陷在牢里,沈家……就指望你了。芝蘭別的不會,但是洗衣做飯,縫縫補補,倒還使得。總須要相公沒有後顧之憂!」
沈子成心中一陣激動,到底是古代的女子啊,就以許芝蘭的相貌,放在上輩子的話,念書得是校花,上了大街回頭率起碼百分之二百,多少男人跟在後邊等著她能回頭看上一眼呢。可如今,這乖巧秀麗的小妾還要操持家務……
沈子成愛憐的握住許芝蘭的小手,輕輕的揉著,彷彿怕被柴火刮出繭子似的,低聲說道:「我知道許多人都當我是那個不學無術,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沈子成。娘子,你且看著,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到底是何許人也!」
許芝蘭俏臉一紅,低下頭去。沈子成看她嬌艷不可方物,心頭激蕩,低頭吻了下去。許芝蘭婉轉相就,四唇正要相接之時,忽然沈子成一拍大腿叫了起來:「哎呀,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原來沈子成重生不久,對歷史又不熟悉,很多事情都是記得不清不楚,模稜兩可。就算說起明初的名人來,也就是聽說過朱元璋、劉伯溫、李善長、徐達、常遇春、藍玉、胡惟庸這些大家都熟悉的人而已……
但是沈子成偏偏記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此時距離沈萬三為朱元璋修建應天府已經有些日子了,以沈萬三的聰明智慧又怎麼猜不到皇帝會對付他呢?既然如此,俗話說,狡兔三窟,沈萬三浮沉商海一輩子的人了,自然是精明無比,又怎麼會眼巴巴坐等抄家滅門的慘劇生呢?
這個縱橫元明兩代商場,創造無數商業神話的人,豈會沒有後手?
一想到這兒,沈子成的心就熱了起來,簡直有些迫不及待要去大牢里看他的這位「爹」了。
蘇州城的天氣變了,早上還是風和日麗,下午就已經烏雲密布了,看這樣子,說不準還會下一場小雪。沈子成剛剛吃過晚飯,許勇武趕了過來,一見沈子成就叫道:「快隨我走,胡丞相下了令,令尊明日一早就要啟程前往雲南,我爹擔了好大幹系,給你疏通了門路,快快去見他老人家一面吧!」
沈子成不敢遲疑,急忙跳下床跟在許勇武的身後便走。許芝蘭急忙抓起一件棉襖,拎了籃子,隨手關上房門,快步追了過去。
蘇州府的大牢守衛森嚴,好在財能通神,許長河大把銀子撒了下去,不但疏通了關係,牢中獄卒對沈萬三也著實周道。沈子成走到大牢門口,許勇武囑咐道:「我便守在外邊,你和芝蘭進去看望,莫要耽誤太久!」
沈子成點了點頭,他三少爺的惡名響徹蘇州,獄卒自然認得是他,一小包銅錢塞到獄卒的手中,那胖乎乎的獄卒掂量了一下分量,頓時笑逐顏開,客客氣氣的招呼道:「三少,隨我來!」
沈子成也不廢話,引著許芝蘭便走進了牢房,這牢房潮濕無比,雖然是冬天,可是一走進去,一股霉氣撲鼻而來。沈子成頓時舉起袖子捂住鼻子,轉望去,許芝蘭鼻子微微一皺,卻是神情自若,小碎步跟在沈子成的旁邊。沈子成倒是不甘輸給女子,放下袖子,但是大牢里的霉味、臭味直衝得沈子成頭昏腦脹,不得已,再次掩上了口鼻。
那獄卒好像習慣了這兒的氣味,借著牆壁上昏黃的油燈,領著兩人走得一會,便到了沈萬三的牢房前,那獄卒打開門鎖,低聲說道:「有什麼話就快說吧,待會我過來,你們就得走!」
沈子成道聲多謝,從袖籠里又取出一小塊碎銀塞給獄卒。那獄卒乾笑兩聲,將那碎銀揣在懷裡,轉身走了。
「爹……」沈子成漸漸熟悉了這兒的氣味,低聲叫道。
沈萬三身穿囚服,手上腳上都鎖著鐵鏈,動一下便嘩嘩作響,神色委頓。見沈子成進來,微微點了點頭。
「爹,天氣轉寒,這棉襖是我娘親手縫的。聽說雲南那邊濕熱,可這一路也不好走,爹,您就帶著吧。」許芝蘭把棉襖披在沈萬三的身上,蹲了下來,揭開籃子上的布,裡邊放著晚上做的幾道小菜,還有一小壺酒。她也不再說話,將酒菜擺好,把筷子恭恭敬敬遞到沈萬三的面前。
沈萬三看了兒子一眼,長嘆了一聲,似乎要把心中的鬱悶都吐出來,說道:「我可是萬萬沒想到,漏網之魚竟然是你!」
沈子成知道沈萬三必然是恨鐵不成鋼,對這個三兒子無可奈何,想來若是可以的話,沈萬三巴不得是沈子成坐在牢里,把其他兩個兒子隨便換出去一個。沈子成輕輕搖頭——沈子成啊沈子成,你這十多年來到底在蘇州有多壞啊!現在可害苦了我了!
不料許芝蘭卻說道:「爹,你莫要責怪相公。經逢大難,相公今非昔比,今日還幫我爹出了好主意,解了打行的難題呢!」
「哦!」沈萬三可著實吃了一驚,這個孩子從來都是有破壞沒建設,一本三字經背了十五年都只記得前十八句,居然能給打行出主意?這打行生意不好做,沈萬三當年也幫許長河想了些法子,只是這是一門新晉生意,沈萬三不懂武師規矩、也沒有經驗,只能多照顧照顧許長河的生意。連他老人家都出不了的主意,這三兒子能出?
「你且說說,那打行生意你是如何看待的?」
沈子成不敢油腔滑調,時間就是金錢,說不定老爺子還有一筆寶藏不知道藏在哪呢?急忙把自己後世里對鏢局、大盛魁商號的研究挑些精華大概給老爺子說了一通。
沈萬三聽得暗暗點頭,尤其是聽到「人無我有,人有我優,人優我廉,人廉我走」這十六個字的時候,眉毛一揚,幾乎就要叫起好來。
「你真的是子成?」沈萬三幾乎不敢相信對面是自己的兒子。
沈子成嘆了口氣——我說不是,你相信嗎?難道要我跟您老人家解釋什麼叫穿越?什麼叫重生?只得含糊其辭道:「爹,孩兒平日里雖然遊手好閒,但是沈家畢竟是做生意的,孩兒閑來無事也曾經妙想天開一些賺錢法門,今日泰山大人問起,孩兒也是一試,既然你們都說使得,那便是使得了!」
沈萬三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低聲笑道:「天不亡我沈家。我原以為你大哥二哥都身陷囚籠,你又是不學無術,沈家就此要一蹶不振。沒想到,你這孩子居然還有這份心思。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沈子成陪著乾笑兩聲,心裡卻始終惦記著沈萬三的寶藏。
沈萬三湊過嘴巴,小聲道:「你可知道我的聚寶盆?」
沈子成心裡一緊,這聚寶盆被傳得神乎其神,說沈萬三有了聚寶盆,便等於點石成金一般,說得朱元璋都起了貪心,下旨要沈萬三把聚寶盆進獻。其實那聚寶盆只是個普通酒罈子而已,是沈萬三年少時記賬用的,沒有辦法,只得暗裡召集能工巧匠用黃金鑽石打造一個聚寶盆,上面採用各種吉祥的圖案,獻給朱元璋,總算過了這一關。
但是沈子成不信這些東西,只得搖了搖頭。
沈萬三看了許芝蘭一眼,許芝蘭頓時會意,有些話,只能父子之間說起,就連兒媳婦也不能知道。更何況她只是個小妾而已!許芝蘭又給沈萬三倒了杯酒,起身走出牢房,順便看著那獄卒會不會過來。
沈萬三笑了笑,低聲說道:「那聚寶盆只不過是以訛傳訛而已,要說起來,我有個記賬用的酒罈子,就寄放在振武打行里。之前我就料到會有今日之禍,留了後手在振武打行,如今你可知道為何許老爺子要不惜本錢把你送來大牢見我了么?」
沈子成的心怦怦亂跳,他原本就是個很聰明的人,話已到此,如何還不明白?那名為「聚寶盆」的酒罈子便是沈家的最後財富,而最值得沈萬三信任的便是許長河,雖然還不知道沈萬三和許長河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沈萬三一生看人不曾走眼,許長河必然是信得過的!那「聚寶盆」就在許長河處!
但是更讓沈子成沒有想到的是,沈萬三接著說道:「雖然那酒罈子不能點石成金,只不過點石成金的寶貝,我還真有一個!」
沈子成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難怪史上那麼多富豪里,只有沈萬三被人說有能聚財的「聚寶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只是點石成金?真的有這樣的寶貝嗎?
要說上輩子的話,沈子成肯定是一笑而過,可是如今他連重生都重生過了,還有什麼是不能相信的?以前以為是怪力亂神的東西,只怕都是真的……當下,沈子成屏住呼吸,等著沈萬三繼續說那天大的秘密!
沈萬三正要仔細分說,忽然許芝蘭急急忙忙走了過來:「爹,相公,獄卒來了!」
沈子成只聽到沈萬三在他耳邊急促的說了一句:「酒罈子里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