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天水宮的月下蓮

第六十六章 天水宮的月下蓮

袁傲行帶著幾名親信終於鑽出密林時,卻見褚炎和李樂水帶領著兩派的弟子們已守在密林口。

他愣了愣。按照約定,他們應該在天水宮的前殿集合才對。「兩位掌門,你們怎麼在這兒?」他往四周看了看,也沒有發現天水宮弟子的行跡,更感怪兀。

「我們聽聞天水門在密林中做了埋伏,所以特地趕來援助。」李樂水笑了一聲,眼神犀利。「看來盟主走得不太順利。」

「何止不順利。」袁傲行咬牙切齒。「這群妖人!對了,怎麼沒看見天水門的弟子?照理說——」

「照理說我們現在應該正和天水門激戰,兩敗俱傷?」褚炎憋不住話,終於質問出聲。「盟主,虧我等平日敬你為兄長,沒想到你竟然使出這種卑劣的手段!」

袁傲行微愣。「褚掌門,此話何意?」

「事到如今,盟主就不必再偽裝了。」李樂水撫須輕笑。「我二門與天水鶴蚌相爭,你跟攝政王坐享其成漁翁得利?打得好算盤。」

袁傲行心下一驚。他們會知道自己跟攝政王的關係也就罷了,怎麼連他打算利用這兩個門派對付天水門也知道了?他表面依然不動聲色,搖頭道:「二位掌門,你們此話從何說起?且不說我與攝政王並無關聯,只看這番我門弟子也在密林中折損大半,又怎麼算得上漁翁得利?二位掌門,莫不是受了他人挑唆?」

褚炎不耐地揮揮手。「要不是商門主將你們的陰謀及時揭露,我們怕是早上了你的當!廢話少說,袁傲行,你究竟是不是被攝政王安排到武林中的細作?」

袁傲行明白過來。原來這一切都是那妖女在背後搞的鬼。「兩位掌門,那妖女的話你們怎麼信得?」

「袁盟主,你敢說一句你不是攝政王的人么?」李樂水冷眼而對。

「當然!袁某為昆吾弟子,行事對得起昆吾先師祖,無愧於心!」袁傲行說得大義凜然。

「是么?」李樂水手中紫烏劍一揚,對準袁傲行的方向道:「盟主敢不敢讓我們搜搜你身上,有沒有攝政王賜予的御令金牌?」

袁傲行面色一暗,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幾名心腹會意上前圍成一圈,將他保護在中心。「我好歹也是昆吾的掌門,武林盟的盟主,豈容你們如此妄為?」

褚炎嗤笑一聲,雙手的青銅錘猛力一揮,身旁一塊大石應聲而碎。「少說廢話!什麼盟主,現任的盟主可是沉蓮公子,你算什麼玩意兒!」

話不投機半句多。周邊殺氣騰騰,袁傲行雙目發狠,牙關緊咬,心知此趟被妖女算計,凶多吉少。「這麼說,二位是想趕盡殺絕?以老夫看,不是老夫要算計於你們,而是你們想剷除昆吾這麼個對手吧!」

褚炎氣得滿臉通紅,青銅錘揮舞著就沖袁傲行而去。「氣煞我也!」少陽弟子跟在他身後,刀劍破空之聲洶湧而來。

幾名心腹抽劍相擋,袁傲行退後幾步,目呲俱裂。「未想到老夫聰明一世,居然會栽在一個妖女手裡……」他忽然側身,趁人不注意往天水前殿跑去。

越鳳齊道正要領著紫衣的越鳳弟子往前追去,卻被李樂水伸手一攔。齊道有些疑惑,問道:「師父,袁傲行跑了。」

「讓他走。」李樂水雙目微眯,朝袁傲行逃走的方向一瞟。

「可是——」齊道心中著急,看看袁傲行的背影又回頭看看李樂水。「師父,再不追,他怕是就得逃走了!」

「擔心什麼?」李樂水撫須,面露得色。「你沒看見他跑的方向是朝天水宮內部去的么?袁傲行畢竟是武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死在越鳳少陽手裡實在不好交代。但若他是在進犯天水宮的過程中被奮起反抗的天水宮人所殺,那可就怨不得人了。」

「師父英明!」齊道恍然大悟,十分佩服。「可是袁傲行武功高強,天水門的人未必是他的對手……」

「天水門人擅於秘葯,未必拿不下一個袁傲行。再說,就算天水門人拿不下,不是還有沉——」李樂水忽然收了口,神情莫測。郁沉蓮尚在人世的消息若然傳開,他想接任盟主之位就多了些障礙。更何況他自己也說了,不欲再現江湖……

「還有什麼?」齊道好奇。

「沒什麼。齊道,你帶些人守住天水宮的其他出入口,別讓袁傲行從那些出入口逃走。」

袁傲行慌慌張張地逃到天水宮外殿,迎面便碰上幾名天水弟子。他顧不上那麼多,舉劍便殺。那些弟子猝不及防之下,重傷倒地,只來得及驚叫幾聲。

丹君和方騅聞訊而至,立刻抽出武器上前與之相鬥。袁傲行畢竟是昆吾掌門,蟬聯數年的武林盟主,她們合力亦不是他的對手,反而都為他所傷。袁傲行不欲戀戰,只匆匆往內殿而去。

方騅肩中一劍,她捂住傷口,咬牙又要追去。丹君趕緊抓住她的手臂:「沉蓮公子會對付他的,你受了傷,別去!」

「不行,」方騅焦灼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他這是朝葯廬去的,小雲——」

丹君一愣。正在此時,秦峰和尹春剛走進門,見狀立刻奔了過來。「怎麼回事?」

「袁傲行沖了進來。現在正往葯廬——」

「越鳳少陽那麼多弟子,居然沒有攔住一個袁傲行?!」尹春吼了一嗓子,朝袁傲行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方騅緊隨其後。秦峰扶著丹君也朝葯廬方向而去。

眾人趕到葯廬,尹春踹門而入。

傅雲驚訝地望著他們,手裡拎著一對金鬃鼠。「怎-怎麼了?」

「小雲!」方騅跑近幾步,盯著他手裡的老鼠又剎住了腳。

傅雲反應過來,連忙將手裡的老鼠放回籠子。「我在做葯。阿騅,你受傷了?」

「袁傲行呢?」

「袁傲行?」傅雲困惑。「沒看見他。」

「他沒來這兒?」尹春和秦峰對視了一眼,大惑不解。

「難道——」尹春靈光一現,見秦峰眼中亦出現一絲光芒,深感寬慰。「你也想到了?」

秦峰臉色凝重。「難道他已經逃走了……」

尹春扶額。「就知道不能抱太大希望。」

「發生什麼事了?」郁沉蓮匆匆趕來。「我在內殿聽到消息,袁傲行呢?」

「他根本沒來這兒。」尹春忽然一驚。「糟了,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

郁沉蓮臉色一變,立刻飛身離開。

袁傲行的確沒有去葯廬。他早就研究過天水門內的地形圖,剛離開眾人的視線,他便改道去了天水宮的內殿。他並不知道商清葵之前便已隨連成碧暗中去了北都,只當是她跟大部分的天水門弟子都在內殿中。

幾名灰衣男子早已守候在內殿門口。「先生,接下去怎麼做?」

以袁傲行原本的計劃,他會趁天水跟少陽越鳳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殺了商清葵,令她再無機會魅惑攝政王。沒想到這計劃中途出了意外,但鬼使神差之下,他依然照原計劃來到了內殿,跟這些之前安排好的人碰了頭。

「東西都帶來了么?」

灰衣人點頭,分別卸下肩上的麻袋,打開袋口后露出其中一顆顆漆黑圓滾滾的鐵球,鐵球上一根燈芯粗細的棉線。

「雷火彈,火油,磷粉和硫磺都準備好了。」

「好。」袁傲行抬頭望著精美的重樓飛檐,瘋狂地笑了幾聲。「動手!毀了這個地方!」

「是!」灰衣人接令,剛要掏出雷火彈,只聽得簌簌幾聲,幾枚袖箭破空而至,打亂了灰衣人的動作。

數名身戴金翅蛇標誌的蒙面男子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二話不說便已狠狠襲來,招招奪命。「是魔門!」袁傲行驚呼。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天水門裡居然還有魔門藏音樓的人,而且看上去來者不善。

魔門人各個武功路數都來得詭異,一時之間分不出高下。袁傲行索性親自上陣,解決了兩個魔門弟子之後便拿出雷火彈,找出火摺子欲點。正在這時,他手中的火摺子被射來的一道勁力一彈,滾落到了牆角。

袁傲行在慌亂中抬頭,卻見紛亂纏鬥的眾人中漸漸走出一個月白色的人影。明明身處血腥殘忍的鏖戰中,他卻如行走於柳葉紛飛的三月河岸,優雅自持。

遺世獨立,不染俗塵,正是他忌憚已久的那一支月下白蓮。

「郁-郁沉蓮?!」袁傲行心中的驚駭不亞於看見平河倒灌,枯藤結果。郁沉蓮不是早就被攝政王給殺了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來不及多想,因為郁沉蓮縱身而起,已朝他合掌擊來,不留絲毫喘息的餘地。

袁傲行下意識地伸手去擋,這一擋,他才明白郁沉蓮的功力已今非昔比。他的身形快若閃電,指若疾風突至,行動之間似有真氣噴薄而出,如千軍萬馬直接突破了他的抵擋。只一掌,便令他五臟六腑巨震,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一直到碰到牆壁才堪堪停了下來,吐出一口濃血。

「只要我在,你永遠也別想毀了天水宮。」郁沉蓮站在他面前,秋日金輝從他背後傾灑而出,襯得他如同天神臨凡。

袁傲行強行調息,勉強地穩住身形,心知大勢已去。他忽然笑了起來,無比蒼涼。「沒想到老夫先是輸給了一個妖女,后是輸給你這個晚輩。罷了,罷了,後生可畏!」

郁沉蓮沉目而視,從容不迫。「本來還可以饒你一命。但如今你為了摧毀天水宮不擇手段,留下也只是個禍害。」他緩緩地運氣於掌,打算給袁傲行最後致命一擊。

袁傲行恐慌地看著他的動作,突然瞪大了眼。「郁沉蓮,你可有想過,為何我如此輕易就進到了內殿?」

郁沉蓮動作微滯。

袁傲行見自己的話語奏效,動了動身子,繼續往下說。「若不是有人刻意放我離開,我又怎麼到得了這兒?」

郁沉蓮眉頭微緊。「這件事不需你多言,受死便是。」

袁傲行仰天長笑。「沒想到吧?打著一石二鳥的好主意,打算令我跟天水門玉石俱焚的,正是你的師父——哈哈哈——」

郁沉蓮墨瞳生冰。「死到臨頭還這麼啰嗦。」他正欲出手,卻聽見背後傳來尹春的一聲驚呼:「小蓮子,小心!他在使詐!」

郁沉蓮一驚,卻見袁傲行不知從何時取得了一枚雷火彈,已經點燃了引線。袁傲行喪心病狂地一聲大呼:「弟兄們,就算死,也得讓他們陪葬!」

他舉起雷火彈,朝郁沉蓮狠狠一擲,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飛沙走石如地裂天崩。之前在打鬥中散落在地的火油磷粉忽地被點燃,一系列地連鎖效應,引發衝天火光。

「沒事吧?」尹春四下瞧了瞧郁沉蓮,幸虧閃得快,沒有被雷火彈擊中。

「沒事。」郁沉蓮的眉角抽了抽。「你可以從我身上下來了。」

之間場面驚險,郁沉蓮順手撈了他一把,卻不妨被他呈樹袋熊狀四肢並用纏在身上。尹春訕訕地退了下來,摸摸下巴道:「二爹這是擔心你會被嚇得腿軟,絕對不是因為輕功不好。」

天水內殿的火焰漸漸蔓延起來,殿門已開,弟子們呼天搶地,爭先恐後地往外逃。郁沉蓮望著面前的熊熊烈火,目露悲傷。「天水宮……」

「小蓮子……」尹春抓耳撓腮想找個安慰他的詞,卻見他很快收去了悲傷的神色,無比堅定,聚氣洪聲道:「天水門的弟子聽令!冷靜下來,受了傷的到外殿的廣場集合,沒有受傷的,跟我進去救人!」

數日後的深夜,北都攝政王府。

連成碧坐在案前,攥緊了硃筆。「天水大火,何以至此?」

眉目冷峻的黑衣男子跪在他面前:「是袁傲行自作主張,用了雷火彈和火油……」

「自作主張?」連成碧似笑非笑,忽然衣袖猛地一拂,身旁的鎏金白鶴燈隨之倒地,發出咣當一聲響。「自作主張!他人呢?」

「他如今身負重傷,正在客棧里等待王爺的接見。」

「接見?」連成碧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刑留,你跟隨我這麼久,難道不知道違背我的命令,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刑留不敢抬頭。「屬下明白。」

「好。」連成碧背過身。「那你就去讓他明白。記住,處理得乾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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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美人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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