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長命百歲
朱雀城若失守,就算洛陽那邊勝了,大局也註定敗了!
朱雀城守,則大齊守,朱雀城淪,則大齊淪。
戰鼓響徹了天際,綿延的戰火整整燃燒了一個晚上。
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空。
那一夜,沒有人入眠。
那一夜,戰場如修羅場。
那一夜,鮮血染紅了雙方的大齊。
那一夜,一為攻城,一為護國。
進,不退。
攻,不讓。
東邊的天際泛起魚肚白,隱隱有日光升起。
戰火驟歇。
對方忽然的撤退不知道是確定了朱雀城攻不下,還是對方也受到了衝擊。
總之,在朱雀城最後一個人倒下之前,對方撤了。
朱雀城保住了,大齊的最後一道屏障也保住了!
到處還殘留著戰火的痕迹。
胥柏然和金洛癱坐在地,那一刻,是心神陡然放鬆。
兩人身上大小傷口不斷,幾乎變成了血人。
那一刻,萬籟俱靜。
戰火停了,戰鼓歇了。
那一刻,那一瞬間。
沒有人想動,活著的跌坐在地上,死了的…活躺著或趴著。
沒有人為勝利歡呼。
忽然低低的哭泣聲傳來,隱隱約約,不一會兒便從小聲的壓抑到後面的放肆痛哭,嚎啕大哭。
面對死亡,那些鐵血男兒沒有哭,面對戰火,他們沒時間哭也不敢哭。
可如今面對身邊一個個鮮活生命的離開,那些生命不會再哭,不會再笑,不會再跑,不會再跳,不會再動,不會再說話,不會…不會再活過來了…
鐵血男兒流血不流淚,可是血流幹了,難道連流淚的權利抖沒有了么!
「兄弟們…一路走好,希望來世…生在和平年代…不要再有戰火,不要再受離別之苦。」
「一路走好!」
胥柏然呼嚕了一把臉上的血跡,他的視線里都是一片猩紅,開口想要吩咐將士清點傷亡,卻發現,自己連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為了國家…犧牲和鮮血…是必要的…」
身旁的金洛倒是低低的開口安慰了一聲,卻也說不出再多來。
他膝蓋中箭,身上前前後後受的傷不少。
能撐到現在,全憑一口氣。
「胥將軍…」
「你說。」
「可以扶我起來…讓我…讓我再看一眼…看一眼…」
再看一眼什麼?
這個地方,這個國家,這個兩國的交界處,再看一眼即將升起的太陽…
胥柏然咬了咬牙,撐著身子站了起來,鋼鐵長劍抵在地上,伸手拉起金洛,架在自己的肩上,拖著人一步一步,向前而去。
東方,蛋黃般的太陽跳了出來,迅速向上升起。
紅艷艷的…預示這新的一天的到來,萬物重新復甦…
遠遠的,一人騎在馬背上向這奔來。
已經沒有人能提起手中的長弓做出防備之舉了,只由著那人由遠及近…
「金洛,你看到了么…這是大齊,是朱雀城,我們護下的大齊…」
「胥將軍…大齊不能再受戰火的摧殘了…大齊的百姓也不能再受了…國快不是國,家也快不是家了…」
在這亂世之中想要求得一個和諧安穩的小家…那是多麼奢侈的事情啊…
「可惜…我還沒見阿瑤成親呢…還沒替她選出好夫婿…」
「回京,等戰事一結束,我們就回京。」
感覺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力氣越來越小,胥柏然聲音哽咽,眼角也忍不住濕潤。
「不、不行!金洛,我們贏了…我們贏了,你他媽不能睡,不能在這個時候睡!」
「大齊…大…齊…其實早在沙漠里…我就該…就該…咳…咳咳咳…」
「軍醫!軍醫!快來!」
金洛忽然猛的一陣咳嗦,口中吐出了血沫兒。
胥柏然當即就慌了神兒,幾乎是嘶吼出聲。
若是金洛有個三長兩短,他該如何交代。
是他批准他上來的!
是他批准他與自己並肩作戰的!
馬背上的人雙眸赤紅,等不及馬兒停下,腰間用力一擰,旋即飛身而上,穩穩的落在兩人身邊。
「給我。」
「寧朝歌,你還回來作什麼!」
「我說給我!」
他幾乎瘋狂,卻不敢貿然動手去爭搶,只怕加劇那人的傷勢。
胥柏然護著人不想讓,但看著寧朝歌那樣,到底是忍不住,將靠在肩頭上的人送入寧朝歌懷中。
「你是笨蛋么,我不是讓你不要來這種地方送死么!你自己幾斤幾兩你自己不知道么!」
他想吼,但是說出口的聲音卻輕的像是呢喃。
「葯呢,你不是有能保命的葯么!快拿出來,拿出來啊!」
他記得,他記得他餵過自己好幾次。
「咳…咳咳…別、別白費力氣了…」
臂彎中的人緩緩搖了搖頭,一張口卻是一口一口的血沫吐出。
那個葯只有兩顆。
第一次救他出來時用了一顆,他給自己留了一顆。
第二次在沙漠里,給他用了半顆,給自己留了半顆。
而最後半顆…他到底沒能留給自己,在救他出白馬城的時候已經給他服下。
所以他並沒有多餘的葯了。
「金洛,你幾次救我,如今…如今卻…」
如今卻要他眼睜睜的看著他而死卻束手無策,他做不到,這實在太殘忍了,他做不到!
凝聚在掌心的內力小心翼翼的注入他的經脈之中。
怕行走的太快太急導致他虛弱的身體撐不住,暴烈而亡。
摘掉他厚重的盔甲,只見他胸前已經染成鮮紅色,而致命傷應該就是胸口那道箭傷。
「你們金家不是有護心鏡么!你的護心鏡呢!來這麼危險的地方,難道不應該帶著么!」
他見過護心鏡,就在金瑤的身上見過…
若他戴著護心鏡也不會…現在也不會…
「寧朝歌…你…你別白費力氣了…別、別忘了你的…你的使命和…和你答應我的…」
「只要你活著!老子只要你活著!」
「大齊和離國往後十年…不再…不再交戰。」
「你給我聽著,你活到多少歲,我離國跟大齊便多少年不交戰,所以,你必須要活著,想要兩國人民不受戰火摧殘,那你就給我…好好的,長命百歲!」
摘下脖子上掛著的紅布帶,這個袋子,哪怕是他自己快要死的時候都未曾摘下過,他曾以為,他會將它帶到自己的墳墓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