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金玉坊
府外。
一頭霧水的賈璉揪住了林硯,「表弟,堂外祖這是什麼意思?」
「璉二表哥,剛才老太爺說的話你可聽到了?」
「聽到了,讓我回去看書?」
林硯一笑,「那表哥照做就好。」
賈璉皺眉不語,林硯大致猜出了幾分他的想法,開口道:「璉二表哥不必擔心,此事不急。左右吏部的官職任命也不是這一兩日能定下來的。老太爺不也說了,若是之後表哥仍想求職位,他自會應承嗎?」
只是,以沈伯年的語氣,若賈璉真是如此,那麼職位一給,因其母沈蘅而存留下來的情分也便沒了。
這點,林硯並沒有明說,他與沈伯年的想法一樣,賈璉若是聰明,自會想到;若是不聰明,他的提點也到此為止了。
林硯也不理賈璉這會兒心頭如何作想,利落翻身上馬,「既然出來了,便不急著回去。聽聞京城有琉璃街,從西到東,店鋪鱗次櫛比,乃京中有名的買賣聚集處,倒是想去逛一逛。不知璉二表哥現下怎麼打算,是回府看書,還是……」
林硯話未說完,賈璉已回過神來,笑道:「我隨表弟一起去吧。表弟初來京城,對各處都不了解。若放任表弟一人獨去,別說我不放心,便是老太太,只怕也要說我了。再說,昨日才答應的表弟,哪能食言。這琉璃街,我倒是去過不少次,正好給表弟當個嚮導。」
林硯點頭應了,二人單帶了兩個小廝驅馬前往,吩咐其他人回了府。
進了琉璃街,入眼頭一間便是金玉坊,鋪面最大,格調最雅。
林硯不免多看了兩眼,賈璉附耳道:「這金玉坊乃是年初剛開的,買下三個鋪面打通重整,好大的手筆。裡頭各項首飾擺件都是上品,不時還有打海外洋商手裡弄過來的新鮮玩意兒。開張不過半年,已在京里有了些小名氣。聽說這店家背後站著的是……」
賈璉手掌一翻,打了個九的手勢。林硯眼神閃爍,抬腳進了店。
三大鋪面打通,果然足夠寬敞明亮,且東西也真如賈璉所說,或精巧,或新穎,皆是上品。一圈下來,林硯竟是搜颳了好些,看得賈璉甚是驚訝。
要說他們這等人家,自不差錢,可他們小輩手裡能活動的錢財卻並不多,他這已然成婚,長輩都給了一筆,也接觸了府里庶務,攢了些的都不敢這麼買。林硯一出手就是上千兩,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尤其,買的全是女人的玩意。
賈璉失笑,「我在京里,倒是沒聽說林表弟說親了,不知是買給哪個心上人?」
「璉二表哥說笑了。這些都是買給母親和妹妹的。」
「表弟可別誆我。這些東西大多是年輕女孩子帶的玩的,姑母用怕是不合適。若說表妹,表妹才多大,就更不合適了。」
「妹妹總會長大,現在不合適,總有合適的時候,便是到時,給她做嫁妝也好。」
這話一出,賈璉更是哭笑不得了,無奈搖頭。
林硯領了秋鳴自去結賬。掌柜倒是很會做人,「公子買的多,按我們店的規矩,公子可留下姓名,往後再來店裡,一應物品都可享優惠。」
「這倒是不必了。我是來京城探親的,過不了一兩個月就得回去。往後什麼時候來京還不一定的。」
掌柜也不勉強,笑著端出一張托盤,上頭乃是各色瑪瑙玉石,做成印章墜子等物件。
「那麼公子不妨選一樣,算是本店相贈。」
林硯有些驚訝,笑道:「你們這又是優惠,又是贈品的,可真懂銷售。不知可有會員制?」
掌柜一愣,「何為會員制?」
「比如會員可分為三級,與其他客人區分。普通會員,貴賓會員,至尊會員。以買滿不同的金額為界限。普通最低,至尊最高。以每年買家在店內的銷售額度累積進行晉級。可用金子打造半掌大小的薄卡,作為會員身份的標記。
當然,若是有大財主,直接在店內預存萬兩以上,也可直接成為至尊會員。店內每季更新不同款式的產品,做成圖文冊子,免費發放給所有會員。每季增加限量產品線路,只做多少款。唯有會員有資格購買。
另,倘或是至尊會員,若為女眷,可在耳環手鐲等各大首飾中選一樣,店裡獨家定製特別版,作為會員生辰賀禮。此款式天下獨一份,往後不會再做。若為男子,可改成印章或是扇墜等。」
掌柜聽得入了神,能被皇子賞識成為一店之長,自是有點本事的。林硯才剛開了個頭,他已聽出了幾分門道。
以如今京中各大權貴富戶之家的攀比之風,只要一家成了會員,自會有許多不想屈居人後的爭先恐後想成為會員。
並且林硯說的是以每年的銷售金額為準,那麼也就是說,為了保證自己的會員身份,他們還需每年都在店內消費高額度。這就更保障了往後的龐大客源。
掌柜面上一喜,正待仔細再聽,卻見林硯已沒了要再說的意思,隨手挑了一張黃石一拋握在手裡,「就這個吧。雖算不上最好的,卻也夠了。改明兒我自己學著刻個章子玩玩。」
掌柜意猶未盡,很是有些不舍。林硯注意力卻早已不在這上頭,倒是瞧見了掌柜身後高柜上擺放的一面玻璃鏡子,「咦」了一聲,喜道:「那個怎麼賣?」
「這位公子,實在對不住。這面玻璃鏡子只有一塊,東家自己留下了,只還沒拿走。卻是不賣的。」
林硯摸了摸鼻子,好吧,他總不能和九皇子爭,便道:「就沒有別的了?」
「公子說笑了。這是西洋來得稀罕玩意,哪裡這麼好得?那巴掌大的一年才得幾塊,像這個幾尺大的,更不易了。」
「作甚稀罕人家西洋來的東西,咱們自己做不就好了!」
話音一落,一華衣男子從內室轉出來,冷哼,「說得輕巧,你倒是做出一塊如這般無色純凈,連半點氣泡和斑點都沒有的出來給我瞧瞧?」
林硯聳肩,「也不是不可以。」
華衣男子一呵,「大言不慚!」
「五分生石灰,十分純鹼,十四分石英砂或河砂,七十到七十二分的石英石。通過高熱度的溶制吹氣冷卻,自然能成。不過,我終究是紙上談兵,具體總要試個十來回。」
試個十來回,說的如此輕鬆,必是胸有成竹的。
華衣男子一震,沒料到他果然知道配方,而且竟這麼輕易說了出來。要知道,現今玻璃價格堪比寶石玉器,如此日進斗金的生意路子,他毫不在意?
正狐疑之時,只聽外頭一陣馬鳴長嘯,夾雜著人群慌亂無章地叫喊。林硯走出去,便見一馬在街上橫衝直撞,行人驚嚇逃竄,旁邊三四個侍衛鞭馬急追,後頭一位錦衣少年大喊:「把雪花驄給我抓回來,不許傷了它!」
后一句出來,前頭本劍已出鞘快要揮過去的侍衛收了劍,起身一躍跳上馬背,拉住韁繩。可惜,馬兒性子烈,似乎是此前受過驚嚇,這般一來更加暴躁,無法安撫,沒一會兒,侍衛便被摔了下來。馬兒的脾氣也越發厲害了。
馬蹄肆意亂踏,行人慌不擇路,互相推搡。一個女童不知怎地被推出了街面,摔倒在地,眼見馬兒直面而來,侍衛們一個個圍著馬兒團團轉,投鼠忌器,束手無策。
刀光火石之間,林硯皺眉,趁侍衛不備,身形一躥,拔下其佩劍順著馬兒衝過來的方面,以劍面相迎,自上而下砍過去。
嘩啦一聲。鮮血四濺,馬身癱倒,馬頭自脖頸斷裂,咕嚕嚕滾出數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