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章 又一圈套
最先見到夙夜的人是荊無常,荊無常身上帶著傷,直接回了楓煙小築找夙夜。
夙夜看了一眼,就立刻拿出傷葯給他包紮。雖然受傷嚴重,但荊無常臉上卻一片悠然神色。
「大仇得報,想必很開心。」包紮傷口時,夙夜問了一句。
荊無常立刻正色:「還要多謝公子給了這個機會。」
夙夜淡淡說:「機會是你自己等來的,並不會每個人都有毅力在打鐵鋪中度過十年。」
荊無常還是有點激動,他一直都在盼著這天,當親眼看到梁輝臉上露出神情那一刻,他真的有種這十年受的苦都跟著煙消雲散的感覺。
駱從容滿面風霜地從外面走進來,夙夜接觸到他的眸光一剎那,為荊無常包紮的手就頓住了。
這麼多年影子護衛,只需一個眼神就知道好與壞。
「少主,孔小姐跟一個神秘人走了。」駱從容困難地說出這一番話。
荊無常一下子如同忘記了傷,震驚道:「孔小姐怎麼了?」
來龍去脈被駱從容用精短的話形容之後,夙夜抓過桌子上的玉佩,直接就站起來,桌上的棋盤被拂落在地面。
綢緞莊中,方隱也得知了事件經過,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麼艱難的計劃都一步步走過來了,最後出問題居然是在這麼簡單的環節上。
兩個丫鬟看見趕來的夙夜,原本通紅的眼睛更紅了。
夙夜緊緊捏著手心的玉,掃著兩個丫鬟道:「還有什麼漏掉的,你們都仔細想一想。」
玲瓏不會自己走,這是來的路上堅信的事情。
給這麼一嚇,兩個丫鬟還真想起了什麼來,最先說的是玉兒,她忽然眼睛一瞪,當初她只是給茯苓打下手的,真正去裡間煮茶的是茯苓,當時空隙時間,孔玲瓏對她說過一句話。
玉兒瞬間頭皮炸了起來,激動地語無倫次:「小姐說,小姐說過那位夫人、是,是曾經青禾夫人介紹過的貴客,所以小姐才會去送她的!」
和青禾夫人認識的一位貴夫人,孔玲瓏理所應當要給個面子,就沖著青禾夫人的名頭。
茯苓訝異看著玉兒,因為她居然完全不知這一節。
夙夜如遭雷擊,荊無常跟方隱都紛紛變臉色,孔玲瓏看似「無意」說出的這句話至關重要,等於是暗中把一條線索交給了玉兒。
玉兒和茯苓此時臉色蒼白,聲音發顫:「夙夜公子,我們都覺得,能威脅小姐不顧我們的,還有一個人……」
涉及到這個人,就連孔玲瓏都不得不屈從任何擺布。
夙夜何等聰明的人,若說兩個丫頭遲疑才想到的,他現在就能立刻明白。明白以後,他的臉比兩個丫鬟還要蒼白隱隱透著青色。
「是、是小姐和公子的……」玉兒幾次想咬舌頭要哭出來,「孩子吧……」
屋子裡其他三個大男人都是茫然一片,他們不知道什麼孩子。孔玲瓏的離開已經夠讓他們難以接受,現在發生的事情只是更吃驚。
夙夜扶著雅間桌子,慢慢在旁邊坐下來,駱從容立刻給幾人使眼色,這個時候最好留給少主安靜的時間,讓他去想對策。
夙夜在腦子裡過了很多遍想法,才勉強冷靜下來:「我得去找母親求證一件事。」
駱從容立刻正色,如果說是求證,就代表至少少主心裡有基本的數了。
夙夜第一時候趕回家宅,祠堂中的青禾夫人從跪經中清醒,看到夙夜微紅的雙眼,手中念珠下意識就捏緊。
「卿兒?」她小心問。
夙夜上前,就攬住了青禾夫人的雙肩。他的目光深深和母親相遇:「母親,你說二十多年前宮中宮變那一次,有沒有人對此覺得不甘?」
青禾夫人立刻一驚,她迅速看向祠堂內外,好在沒有多餘的人在,她立刻擒住夙夜雙手:「卿兒,你怎麼突然說起這件事?」
舉凡歷代宮廷爭權的事,都是過去了就過去了,沒人敢事後提起,因為成王敗寇本沒什麼好說。
夙夜冷靜了一下自己的思緒,重新看向青禾夫人:「和母親認識的,也許這些年交情還很好。有沒有在當年受到過危害,甚至很有可能,產生了怨恨的人?」
青禾夫人目光閃爍,再遲鈍也知道兒子問這些事出有因了。
夙夜帶著母親坐下,說道:「母親,玲瓏出事了,一直以來我們都漏算的那個人,站在兒子和母親的背後,求母親一定幫我救玲瓏!」
青禾夫人在甫聽到玲瓏出事時候,就已經神色變了。站在她和夙夜背後那隻黑手,他們母子借著這次機會其實就想要揪出來,如今夙夜顯然想通了一些關節,這幾句話等於是擊中了青禾夫人。
半晌后,青禾夫人伸手握住了夙夜的手,有些微微用力:「母親知道是誰了。」
——
這座幾進幾齣的雅緻院子,很難想象當朝太妃就是住在這種地方。
孔玲瓏看著院子里秀芝的樹木,對面勤太妃慈眉善目,完全像個與世無爭的老婦。
因為勤太妃懷中現在還抱著一個幼孩,此情此景更添著溫柔一般,她親手撫著孩子的碎發:「這孩子真是哀家見過最漂亮的孩子,比當年皇子出生的時候都要清秀上許多。」
但這種「慈愛」的景象落在孔玲瓏眼裡只有針刺,她面無表情看著勤太妃說道:「我人已經在這裡,太妃也可以把孩子還給我了吧?」
抱著別人的孩子,這太妃的慈祥怕不都是裝出來的。
勤太妃卻沒有鬆手的意思,含笑看著孔玲瓏:「真想不到,你一個商門女,居然和夙夜家的公子有此關聯。記得當年,夙夜的門庭可是高貴的很,就連先帝曾想把公主許配給那時候的夙夜家主都沒能成,想不到這樣高貴的血脈卻願意跟你這樣的商戶女留下後代。」
她嘴裡說的一句句都是在抹黑詆毀,詆毀的是孔玲瓏和夙夜兩邊的家族。
孔玲瓏直接冷顏相對:「說完了嗎,說完把孩子還給我,還有被你抓來的竇大娘夫妻。」
連累無辜是孔玲瓏最不能忍的,當初孩子的事情她做了最大保密,對身邊親近的人都封死了嘴巴,就是為了保護孩子和收養的竇大娘一家都能平安度日。
真想不到,京城這些人的手如此黑,這樣都還是被她們給挖出來。
勤太妃笑得很開心:「其實你不用急,孔小姐,其實你都不知你是多幸運的女人,尋常女人是你這個身份,哪裡能活的這麼精彩。」
孔玲瓏看著她,她的人生如何,都是她自己掙來的,該吃的苦,她孔玲瓏兩世為人都已經吃過了。
忽然間院門被人敲響,有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夙夜離卿,求見勤太妃。」
雖然是求見,這聲音卻沒有多少恭敬。而院子里勤太妃一動不動,甚至有些懶懶的「哀家怎麼說的,孔小姐其實完全不必著急。」
因為有人比她還急。
夙夜敲門見無人應,竟是用力就把門推了開來。
青禾夫人也和夙夜一同來了,門打開之後,他們就看見了院子里的太妃、孔玲瓏、還有懷中那個嬰孩。
青禾夫人神情牽動的很明顯,夙夜卻是一眼都盯在孔玲瓏的身上,他大踏步走入院子:「玲瓏!」
感謝上蒼,她真的還在這裡。
孔玲瓏看到夙夜那一刻說不上心中情緒,她好像不意外,卻真的在他走過來的時候有了一種想卸下一切的衝動。
因為有他在,她忽然就不想那麼累了。
夙夜到了孔玲瓏身邊伸手,把她摟進了自己懷中。
孔玲瓏沒有動,只是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看著勤太妃懷裡的孩子。
青禾夫人這時定了定神,慢慢走向勤太妃:「太妃。」
勤太妃依然和顏悅色:「青禾。」
青禾夫人之前找過幾個交好的朋友,給她們順勢推薦了孔家綢緞莊的綉品,勤太妃的身份就在上門的時候給綢緞莊許多客人都造成衝擊。
勤太妃滿皺紋的臉露出一絲和藹笑:「你與夙夜公子一起上門,看來對這個姓孔的姑娘,你也多半已經心裡有數了。」
至少此刻青禾夫人看著勤太妃懷中孩子的時候,那複雜神色是根本掩不住的。
青禾夫人的確難以靜下心,因為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實在和夙夜小的時候太像太像了。
作為母親,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孩子出生時候的模樣,而眼前這個孩子,和夙夜起碼像足了七分。
當然夙夜自己,可能都不會有青禾夫人這樣感觸深刻。
「太妃,不知道這個孩子,能不能讓我抱抱?」青禾夫人實在忍不住這樣說道。
那廂孔玲瓏和夙夜都由於緊張僵硬了起來。
勤太妃不置可否,竟然真把孩子抱起來,交給了青禾夫人。
青禾夫人忍不住心中歡喜,尤其孩子到懷中的一剎那,那軟軟小團,真的是讓她愛不釋手。
夙夜鬆開了孔玲瓏,低聲說:「在這等我。」
然後他走了過去。
勤太妃看到夙夜走過來,就微微一笑,手心不自然拍了拍,就見兩旁原本安靜如墳的屋頂上,驟然飛出好幾十位黑衣弓箭手!
青禾夫人臉色一變,驟然轉身看見那些箭矢都對準了她跟夙夜。
勤太妃悠悠說道:「青禾,我真沒想到你也會出現,早知道這個孩子這麼重要,我應該早點拿出來。」
何必之前諸多布置,損兵折將,都還抵不過一個懷中的孩子。
青禾夫人下意識緊了緊懷抱:「孩子是無辜的,太妃,不管有什麼恩怨,你不要拿孩子出氣。」
勤太妃眉眼平和,說道:「我早就沒什麼氣好出了,現在做這一切,不過為了給個交代。」
青禾夫人指尖寒涼,她明白了勤太妃說的給個交代是指什麼,宮中宮變的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年了,那個時候的夙夜還不會走路,根本沒有印象這段過往。
「太妃,原來你其實,恨的是我們嗎?」青禾夫人要很艱難,才能問出這句話。
勤太妃幽然一笑,盯著青禾夫人:「看來你一直覺得你們不會被恨。」
青禾夫人有多年沒有這樣心冷,她的確這樣覺得,二十年宮中那一場變故,夙夜家族手中的權力,全部用來善後和安撫,他們做的只是分內該做的,沒有任何偏向。卻想不到,勤太妃把他們都算上了。
勤太妃溫和說道:「原本我應該是皇太后,我生的兒子,也不該是東郡王。」
這句話背後隱藏的意思真叫人膽戰心驚,青禾夫人只能用哀傷目光看著勤太妃。
原來人要走錯路真的太容易。
夙夜沉沉說道:「太妃,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趁著現在院門都關著,所有事都沒有出這個一方小院。
勤太妃露出笑:「你們這一家子,都覺得自己在做善事。」她卻是被善事傷害的那個人,所以厭憎了這些。
青禾夫人緊緊抱著懷中孩子,面對著空中的箭矢並不退縮。
勤太妃悠悠一笑。
這時,院門再次被踹開,這次是狠狠的大力破壞,司徒雪衣帶著身後數十人,對著院子冷冷說道:「來人,把勤太妃給我抓起來!」
夙夜退回到孔玲瓏身邊,緊緊捏著她的手。
皇城禁軍魚貫而入,張統領隨後走進來,看著司徒雪衣道:「司徒大人可真是又立了大功。」
司徒雪衣冷漠的站在那裡,禁軍已經把勤太妃押起來,而屋頂上的弓箭手見勢不對,本想逃跑,也都被牆外守株待兔的禁軍悉數拿下了。
司徒雪衣的出現就像是意外中的意外,他冷冷道:「勤太妃狡詔,假令聖旨的事已經被陛下知道,現在馬上帶回去給陛下發落。」
當初司徒雪衣說自己是「奉旨」到咸陽,欺騙了劉家那一家人,由此唆使劉家做了不少蠢事情。
現在,司徒雪衣帶人來抓勤太妃,說是「狡詔。」
勤太妃臉上笑了笑,任由禁軍把她帶走。
夙夜寒著臉盯著司徒雪衣,司徒雪衣也冷冷看他一眼,抬步就和禁軍一起走了。
青禾夫人抱著孩子喃喃:「這人是我見過最陰狠之人。」
看勤太妃一點都不反抗的樣子,簡直像是又一個圈套。
(上一章後來添加了一點關於司徒雪衣的內容,不過有些平台已經把之前的內容放上去了,看不到添加內容的小夥伴可以來網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