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章 監守自盜(四更)
狀紙送去了縣衙的第二天傍晚,鄴城那邊縣太爺就搶先來報,告訴孔玲瓏說是抓到了一個作亂的水窛。
所謂賊寇成群,那群水窛佔據一方,當然手段狡猾,想要一鍋端絕對不可能,但是抓其中的一兩個落單的,那根本不是難事。
而鄴城縣太爺之所以動作這麼迅雷不及掩耳,也是孔玲瓏在書信之中說,不消如何打擊,只要縣太爺能抓上一兩個賊寇,便成了。
事先已經許了厚厚的銀子,對方的要求又是這樣簡單,縣太爺為什麼不努力促成?
是以,一夜過後,賊人拿獲。也虧了孔玲瓏銀子使的給力,封給鄴城的那一包是足成的黃金。
孔玲瓏聽到消息后露出淡笑,得說鄴城縣太爺這效率實在是高的,辦事也不含糊,她正是看準了這樣的人:「吩咐人備馬車,我要上縣衙一趟。」
這鄴城距離咸陽實在是近,孔玲瓏養的那一匹駿馬,一個來回也不出兩個時辰,就算去一趟鄰縣,又是什麼大事呢。
聽到這事的孔耀光卻是掀翻了茶盞,瞪眼看著回報的孔維:「這麼快就抓到了?!」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而等到聽說拿到了一個水窛,他心中又是按捺下去,對孔維說道:「沒關係,橫豎只抓了一個人,擔什麼心,這還是那孔玲瓏使出的計策,想讓你們亂了陣腳。」
可是孔維卻越來越不敢相信孔耀光說的了,縣衙抓到了水窛的事情,孔玲瓏當然第一時間通知了東巷的孔十六,和北巷他,這兩個所謂「當事人」。
孔維昨天才把黃金分的一毛不剩,今天就聽說抓到了人,那心裡七上八下別提多害怕了。他找上孔耀光,孔耀光卻也是一腦子漿糊。
孔耀光說道:「你放心,別說抓了一個,就是真的連鍋端了,那些水窛已經吃進去的東西,絕對不可能吐出來,如果屈服了縣衙的審問,他們才是血本無歸!」
賊寇最不可能放棄到手的利益,對縣衙低頭他們什麼也得不到。
不過世上本就沒有什麼絕對不可能的事,這是孔玲瓏前世的經驗,她以為的不可能,最後都成了可能。
鄴城縣太爺守著這個清貧苦差,苦熬了三十載,孔家富貴滿天下的名聲他怎麼會放過,難得這次新上任的當家人如此上道,他收到狀紙的當天就抖擻精神把衙役全派了出去,一天時間就搶了咸陽縣令的一個先機。
孔玲瓏從馬車上下來,縣太爺早就等著了,立刻領著孔玲瓏去見了那水窛。
孔玲瓏看了一眼那水窛,長的五大三粗,臉上一道傷疤,倒是標準的兇悍模樣。
而這水窛看見孔玲瓏一個女子,竟然冷笑一聲,眼中露出幾許輕薄出來。他們常年在水上漂,可是很少見到這樣可人的姑娘家。
孔玲瓏看了那人幾眼,不在意地看向縣太爺:「大人,不知道可審出什麼了?」
縣太爺姓李,李大人捋著鬍鬚說道:「已經審了一夜了,這賊子橫豎這副德性,本官也是沒有辦法了。」
那水窛冷哼一聲:「捉人拿臟,大人就這麼把小的抓過來,小的如何能心服?」
孔玲瓏示意李大人借一步說話,李大人會意。
二人走了兩步,李大人才問道:「看出少當家是個有主意的,信中讓本官只拿住一人即可,卻不知少當家有何后招?」
李大人雖然幾十年都是個七品縣令,眼力見卻該有的不少,他知道這位孔家出身的丫頭既然在信中那樣交代,想必有後續手段。
孔玲瓏對李大人道:「大人,這些水窛常年在水上橫行,其家人親眷也一定都生活在水上。看這個人年歲不小,定然兒女雙全,他雖然被大人抓了,但是也會想到,如果真的供出來,會危及自己家人親眷的安危,所以肯定咬死不會說。大人拿不到實證,也很難開堂定罪,所以玲瓏想來想去,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李大人聽孔玲瓏一番分析,早就心服口服,說道:「少當家請說,只要不違背律法,本官鼎力相助。」
李大人心裡的輕重還是能掂量的,這少當家年紀雖輕,看起來是個能辦事的,自己給她一個人情,對自己日後也是有利無害。
孔玲瓏微微一笑:「有勞大人。是這樣,那伙水窛現在定然知道手下有人被抓了,大人不妨放出消息,說現在告狀的苦主,同意私了,只要水窛願意將劫走的運鹽船送回,我們便既往不咎,放了此人。」
李大人想了想,說道:「就怕那伙人不願意為了一個人,放棄少當家手上那麼多船貨。畢竟,奇貨可居啊。」
這滿滿幾船精鹽,是多少萬兩黃金,李大人都一清二楚,那些個貪得無厭的水窛,怎麼可能罷手?雖然現在扣了他們的人,但是這些賊寇之間,能有什麼義氣可講。
孔玲瓏說道:「大人說的很是,或者這般說吧,我孔家東巷和北巷丟失的運鹽船,加起來有十船這樣多,只要他們肯放回一船,來交換他們被扣住的同夥,就算他們讓步。我孔家也收回狀紙,事不追究。」
李大人有些奇地看著孔玲瓏,這少當家倒是有趣,被劫走了十船,只要求歸還一船。當然一船也是不少的數目了,原本是血本無歸,若是能找回一船來,多少也是降低了損失。
李大人想明白,便應下來:「本官明白了,這就命人給那群水窛傳話。具體要如何做,還要看他們怎麼決定。」
孔玲瓏說道:「自然,大人能幫忙抓到人,已然幫了大忙。」
玉兒立刻眼疾手快塞了一包銀子過去,李大人一掂量,隨即笑了笑:「放心,今日太陽落山之前,保管那群水窛就能收到本官傳遞的消息。」
孔玲瓏謝過李大人,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李大人回身對著那個被抓住的水窛,桀桀一笑:「孔大小姐心善,還願意給你一條生路。只要你那群兄弟同意放出一船運鹽船,便把你交換回去。但凡你的人還有一點顧及到你,都不該不答應這麼寬厚的條件。」
放回一船,還有九船在呢,真真是九牛一毛。連李大人都想不到他們不同意交換的理由。
可是,聽見這話,那水窛的臉色,卻刷地一下全白了。
孔玲瓏回到孔宅,嘴角卻慢慢掠過一絲笑。
玉兒這下是當真從心底佩服,說道:「大小姐真是妙計無雙,一點兒也不輸老當家!」
孔玲瓏看了看她:「先不要得意,孔三叔縱橫生意場多年,他一時想不到,說不準想想就明白了。」
孔耀光第一次連晚飯都沒顧得上吃,背著手在屋中踱步,焦急等著劉阿四的到來。就連孔維都是如臨大敵,他們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快入夜的時候,劉阿四終於火燒火燎上門來,孔耀光看見他人,立刻一震,還沒等問出什麼,就趕緊去把門緊緊鎖死。
劉阿四,正是那群水窛的頭領。
看劉阿四面色不善,孔耀光也不繞彎子:「究竟怎麼了?為何一定要今天見面?」
孔耀光混跡生意場,黑白兩道當然都有路子,這劉阿四就私底下跟他有不少不沾血的交易。
反正都是有錢賺,誰不能成兄弟。
劉阿四咬著牙:「你們少當家發了話,鄴城的縣太爺抓了我們的熊三,說我們一共劫走了十船貨,只要肯放出一船,就把熊三還給我們。」
沒有人比孔耀光更明白這番話的意思,是以他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
孔玲瓏竟然放話只要一船鹽,這到底圖哪門子?她一個當家人當然不至於為了區區一船鹽把兩地官府都驚動。
劉阿四冷笑一聲:「可你們當家的不知道,我們手上總共也只有一船貨,其他九船都還在你們的手上。當初說好了我們背著這個罪名,可是你們竟然見利忘義,還簽字畫押寫狀紙,送到官府去緝拿我們,現在我們的人被抓了,你們也不要想還能置身事外。」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原委。孔耀光和這個劉阿四合夥,用一船鹽作為利息,許諾給劉阿四,讓外人知道是水窛劫走了孔家的運鹽船,而實際上,孔耀光和孔維這些合夥的人,早就侵吞了剩下的九船鹽。
可是那是之前了,現在劉阿四自己的手下被抓,連唯一的一船鹽也保不住,他怎麼可能還願意為孔耀光遮掩。
孔耀光想到這一層,立刻身上一冷,想要先穩住劉阿四:「你不過只被抓走了一個夥計,我給你的那一船精鹽,可足夠抵得上萬兩黃金,孰輕孰重,你不會不知吧?」
孔耀光還在利誘,劉阿四沉默一會,卻再度冷笑:「我那個兄弟拖家帶口,他的女人和兒子可不知道我們其實只劫走了一船鹽,聽說我們連一船鹽都捨不得拿出去換熊三回來,他女人和兒子早就對我這個頭領諸多不滿了。孔掌柜,你也是手下帶人的人,知道若是自己在下面人里的口碑不好,造成人心不穩,這個頭領還能坐的穩當嗎?」
劉阿四是混江湖的,要是因此讓他的那群手下都誤會他是個為了錢財不顧兄弟命的人,他哪裡還能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