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人途有緣逢千里

白靜聽到高明的讚美，大口罩上的眉眼又彎成了月牙兒，心說這小鬼這腦袋怎麼長的，這甜言蜜語讓他說得一點都不下里巴人，才十三就這麼會哄女孩子開心，長大了怎麼得了啊！正要說話，就聽高明一邊沉思一邊接著說：『說道蝴蝶呢，不由得又想起了曉夢迷蝴蝶的莊子，這個莊子還留下了庖丁解牛的故事，這個庖丁很是了不起，殺牛殺到了以神遇而不以目視的境界，他說爛廚子每月換刀，好廚子每年換刀，而他本人則因為從來都是避實擊虛，以無厚入有間，總是遊刃有餘，所以十九年都沒換過刀。這就是所謂入道了，再也不是技法了，聽起來著實讓人神往啊！所以我就想到，要成大道，先是培養出自己獨特的氣質，就象白姐一樣，然後經過孜孜不倦的習練摸索，才會累積成遊刃有餘的道。』

白靜已經瞠目結舌了，她有點肅然起敬地看看他說：『你說的道理太深了，我都聽暈了。你這小腦袋瓜里怎麼這麼多奇怪的想法呀？你是不是真的十三歲呀？』高明跟她絮絮叨叨說過這番話后，自己的思路也清晰了，這個以無厚入有間用到武功上才可以無往而不勝，永遠不會蹦壞自己的刀，往大了說，任何事不都是這個道理嗎！想通了這點，自己對武功和人生的領悟就又深了一層，他很是開心，心想可別真把這小丫頭嚇壞了，就笑著答道：『我要是說我都四十了，你會信嗎？』

本來是調侃，沒想到白靜頗有靈氣，她確實感到高明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歲月沉澱下來的智慧和滄桑，尤其在他說話的時候，那神情和他十三歲的面孔一點也不相稱。白靜停下手，仔細看著他的眼睛，忽然有點驚恐地說：『你別說，我還真有點信！』這下輪到高明被嚇到了，怎麼來真的呀！兩人誰也沒說話，張著嘴楞了片刻，腦子都似乎有些短路。

高明忽覺好笑：這事兒鬧的，大灰狼和小白兔都被嚇到了！自己這個大灰狼當得太沒水準了！就笑著說：『你咋停手了呢？』白靜『呀』的一聲，趕緊繼續幫他包紮，心裡卻覺得怪怪的，有點獵奇的刺激卻又有沒看到獵物的模樣就讓它跑了那種空澇澇的感覺。再看高明時，老是覺得他的眼神絕不是懵懂無知的那種，他看自己的樣子就象老爸看自己時一模一樣，真是見了鬼了！

晚上下了班，白靜就把趙子琪約了出來到自己家裡一起吃飯八卦。在飯桌上，白靜就把自己對高明的感覺跟趙子琪說了，趙子琪一聽就哈哈大笑起來，見到白靜一臉認真嚴肅，就不笑了，仔細一想，確實是那麼個味道。她回想起給劉大鵬過生日的那天晚上和高明散步時的情景，自己蹦蹦跳跳的跟他說來說去，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就象慈父看著自己繞膝的兒女的眼神一樣，不禁『啊』了一聲捂住了嘴。然後又仔細回想跟高明相處的所有情景，越想就越驚，真的就和白靜的感覺一樣。女人的直覺還是很厲害的，兩個女人一台戲，這台戲就嘰嘰呱呱地唱了一宿，對高明的好奇就一發而不可收拾。

因為恢復迅速，高明很快就出院了。李燦亭也趕了回來，給他弄了很多補藥，外敷內服的都有，幫他恢復，還特地找了個大木桶，讓他每天在藥水里浸泡。另外，對他每天練功的強度和訓練量都加以控制，他知道這個寶貝徒弟從來都不會偷懶，只會加量，但現在可不敢大意，搞不好身體的恢復會受影響，要知道高明平時的訓練量就大得驚人，常人根本不能想象這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孩的訓練量。就這樣，李燦亭還得每天象防賊一樣防著他，高明每每央求師傅說憋得慌，就再加點量吧，都被嚴詞拒絕，必須按照李燦亭的訓練計劃逐步加量。為了不讓高明覺得憋得慌，李燦亭就每天花費大量的時間跟他切磋武技，這樣不會太耗費他的體能，又可以讓他感興趣。劉大鵬來得也很勤，一是看望這個捨身救了自己一命的師弟，再有就是有李燦亭這麼好的老師在，正好跟高明一起『蹭飯』學武。另外，高明還特地扎了個草靶，練習發石頭、飛刀、投槍之類的暗器，這次受傷讓他感到要是會暗器再來對付這些人壓力會小得多，只是八極門對暗器一向不太瞧得起，因此李燦亭在這上面也沒下過什麼功夫，沒什麼好指點的，只由他自己去練。這樣到了國慶節的時候，李燦亭覺得高明完全恢復后才回去和家人過節了，但這兩個月的技術上的強化就使高明在戰術和技巧上又上了一個台階。

穆景龍回到香港后，當即把高明的英雄事迹散播了出去，搞得港台的八極門子弟乃至其他的門派都是極為震動，都用高明的例子來教育弟子。穆景龍的師傅，台灣八極門的掌門人劉雲樵還特地給李燦亭寫了封信恭喜李燦亭收了這麼個好徒弟。穆景龍也給高明寫信，囑咐他好好養傷，有空一定過來玩玩。高明和穆景龍本來就是一見投緣，自此就書信不斷，一直保持聯繫。

二胖他們幾個還是隔三差五就過來，二胖來得更勤，來了就自覺做作業，完了就練武。他也央求過李燦亭想拜師，但李燦亭並不答應，只是偶爾興緻來了教他幾個簡單的招法。開學后，小麗她們上學離這裡比較遠，所以過來的次數就減少了。二胖還是比較近的，就和劉亦非還是天天下了課就跑到高明這裡做作業，然後再回家吃晚飯。如此一來，二胖的學習成績竟然頗為改觀，令人刮目相看，二胖對學習也有了信心，竟然比前世提早重新做人了。這人都是一樣的，在有了希望的時候就不會鋌而走險了。高明看到他上進也暗自高興，心想這下他可以不用去當兵了。而經過少年宮救美事件后，高明和二胖的名聲在中學生這個圈子裡已經是如日中天，一下子就挑了三個十七八的社會青年，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傳出來是很有威懾力的。學生們也都知道了劉亦非她們和高明要好，也沒人再敢堵著校門口要和他們交朋友了。有幾個不識趣的還去騷擾了小麗她們幾次，被二胖聞訊找上門去打了個落花流水，再也不敢了。

十一的時候，小麗她們的舞蹈班參加了市團委在人民廣場舉辦的『高山下的花環』軍民聯歡大型文藝匯演節目，誠邀高明和二胖觀摩。演出是不要票的，但座位確只排了十五排，就夠各級軍政領導及嘉賓坐的，好在維持秩序的警察都和高明認識，他倆可以站在看台的前面看，而小麗她們的爸媽們就只能擠在人堆里了。

節目在下午六點開始，還是很好看的，小麗她們是給最後的主唱《軍民魚水情意深》的一個部隊文工團的歌手伴舞的。唱完了最後一曲，就開始放禮花，眾人都歡呼起來，仰頭觀看。放完花后就散了場，廣場四周的夜市就開始熱鬧了起來，大家一邊興奮地議論著禮花和節目一邊開始逛夜市。高明和二胖等著小麗她們出來就一起來到夜市，幾個小蘿莉臉上的演出妝還沒完全擦乾淨，小紅臉蛋兒在燈光下顯得非常可愛。

二胖最近投機倒把，靠倒賣古錢又發了筆小財，大概賺了一百多塊，所以夜市上的小吃全由他拍胸脯一個人負擔。五個人都餓了，見到一個小吃攤就停下來去吃，二胖和高明都是飯桶級的，吃得飛快，吃完就去下一個攤位先買好，再等三個小蘿莉來吃。高明和二胖要了三十串烤羊肉串兒，正流著口水等著的時候，就聽到一個極為甜美清脆的聲音說：『師傅，給我來兩串兒，不要放辣子。』高明立刻知道是白靜，這樣的聲音是如假包換別無分號！他轉過頭一看，見到白靜和另外一個MM正站在旁邊，這時白靜也看到了高明，就笑著說：『咦，怎麼是你啊，這麼巧，你全好了嗎？』高明笑著點點頭說：『嗯，都好啦，謝謝白姐，師傅，這兩串算我的，白姐，這個我請，你別跟我爭，就當是我謝謝你在醫院對我的照顧！』

白靜看看他，也不推辭說：『好吧，那麼下一個攤我請吧。』高明知道她護士的工資並不很高，笑著說：『還是不要了吧，我們五隻狼呢，再說今天說好全是二胖掏錢，他可是發了筆小財，一百多塊呢！不如今天都我們請吧！』說著小麗她們就走了過來，見到白靜都認識，就甜甜地叫了聲『白姐姐』。白靜看到三個小姑娘，就愛不釋手地拉著她們說：『哎呀，看看這幾個小妹妹多好看呀，看著真叫人心裡喜歡！』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高明，高明聳聳肩做無辜狀。小麗就說：『白姐姐也很好看呀，要不你們跟我們一起逛吧。』二胖本來就對錢沒什麼概念，自己賺了錢不跟朋友們顯擺一下那有啥意思，就在一旁連聲稱是。高明也說：『是啊，人多熱鬧，反正二胖是發的橫財，讓他破破財免災也好，你們就幫他個忙吧！』二胖『呸』了一口說：『你才免了災呢，烏鴉嘴！』眾人都笑，白靜和同伴對視了一眼，就爽快地答應了。

人一多，鶯聲燕語的確實熱鬧，白靜她們非常喜歡幾個漂亮的小蘿莉，幾個人摽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二胖和高明就是跑腿的角色。這時，白靜忽然看到了一個掛攤，一個老道坐在地上閉目養神，他的道袍已是很破舊，花白的鬚髮有些凌亂，面目卻削瘦清癯，地上鋪了一塊白布，上面印了一個八卦圖，八卦圖的左右各有一句詩寫道：

人途有緣逢千里，

遙相呼應問命緣。

這幾個字寫得很是隸書，力透紙背，很見功底，白靜不禁對這老道很感興趣，就拉著姐妹們要過去算一掛。女人對算卦一般都是感興趣的，所有的女孩都留了下來。二胖對這沒什麼興趣，就說先去前面賣假古董的攤上等著她們。高明一想那還不如看算命呢，就留了下來。

白靜走到那掛攤前，脆生生地問道：『道長，您算命嗎？』那老道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白靜，又看看她旁邊的幾個人，眾人都覺得他目光渾渾噩噩，似是剛剛睡醒，心裡都不喜，暗生退意。最後看到高明時，老道的眼裡忽然神光一閃，瞬息又恢復了常態，只撫著鬍鬚點點頭淡淡說了句：『來啦。』

高明心裡一個激靈，突然覺得他是在跟自己說呢，暗自納悶：啥意思，莫非他在等我。頓時精神就來了，老道空洞的眼睛似是看到了他的興奮，又點點頭微笑了一下。高明就更覺好奇，就湊到近前蹲下來，想看看這個老道是什麼情況。

那老道清了清嗓子帶著點河南腔說：『姑娘想問什麼呢？』白靜看了看周圍的同伴，躊躇了一下，本來是想問姻緣，但當著一群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就說：『就問前程吧。』老道說：『姑娘的前程似錦，可以高枕無憂了。』白靜還等他的下文，哪知他說了這句竟不再多說了，把眼一閉，一付惜字如金的模樣。旁邊白靜的同事叫做李淑，見狀就問：『道長，怎麼不說了，還有嗎？』那老道搖搖頭，閉上眼並不做聲，又是一付渾渾噩噩地樣子。

李淑是重慶人，是個辣椒脾氣，就要發難責問。高明見狀急忙說：『道長不都說了嗎，這麼好的前程還說啥呀。』李淑說：『那也得說說是怎麼個前程似錦啊，這不上不下的，讓人氣悶！靜靜，咱走吧，我看這老道八成也看不出啥子，怪不得這個攤子沒人來呢。』說著拉著白靜就要走，白靜也覺得這老道有些不著調，就說：『那謝謝道長啦，給您多少錢哪？』老道笑笑說：『老道的話姑娘即不信，姑娘就並未買什麼，既是沒買什麼也就無須給錢啦，哈哈，姑娘自便。』白靜被他說得一頭霧水，李淑見狀作勢欲走，白靜還是覺得不妥，就掏出兩塊錢放在白布上說：『那謝謝您，我先走啦!』三個小蘿莉本來也沒什麼主意，見兩個姐姐要走，就猶疑著也跟了去，劉亦非走在最後，看見高明沒有動身的意思就說：『明明，你不來嗎？』高明說：『你們先去，我馬上來。』劉亦非就跟她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