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話不戰而屈人之兵

野牛谷中寬闊，三萬餘人進入谷中也並不顯得擁擠。小理唯一的擔憂就是，只有一條道路進出，兩邊山勢高矗，林深草茂，虎嘯猿啼，給人一種無形的威懾。

「大人，此谷險惡，如果新城人前堵后截，我們可就麻煩了。」侯方再次的提醒道。

「這些我都曉得，只有聽天由命了。咱們還是跑快點吧，我們跑了，我夫人和孩兒咋辦啊？」丟盔棄甲的劉第早就沒有了主意，此時他除了想到跑，就是他的夫人和孩子，其它的什麼爭勝之心，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軍中之主都這麼說，其它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也都是一門心思地往東逃竄，希望早點穿過野牛谷，回到沂縣。只要到了沂縣，憑著多年的經營，新城人要想短時間攻下沂縣，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想到這點，其實冉閔也想到了。雖然只是在沂縣呆了兩三天，那裡堅固的城防，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於那個地道，吃了一次虧的劉第，再不濟，也不會再讓別人利用了。最主要的是，冉閔不想進行那種消耗極大的攻城戰。所以，冉閔在齊聞天、杜昆等人的共同謀劃下，下定了決心，非得將劉第的三萬餘人留下不可。

野牛谷的整個形狀就是兩頭窄，中間闊的紡錘形。眼看就要出谷了，東口忽然收窄了不少。劉第不得命令手下將士整理隊形，依次通過。

就在這時，谷口的兩邊峭壁上，忽然間無數的石頭滾木從天而降。頃刻間，就將狹窄的谷中堵了個嚴嚴實實。又有無數的火箭射將下來，將雜亂的滾木點燃，形成了數丈高的火牆，任誰也休想通過。

受此刺激的劉第軍，再次亂了陣腳，以為敵軍再次殺到，也都不顧長官們的招呼，馬上前隊變后隊，蜂湧而逃。受這些人的裹挾，劉第還有他的那些軍官，也都只好跟著往後退。只是他們忘了，他們剛剛才被新城人趕過來的，退回去，不是找死么。這些事情，亡命的人都不管了，躲過眼前的危機，是他們本能的反應。

如驚弓之鳥的這些人退到他們進入的西口時，相同的一幕再度的出現。兩邊山壁上再次滴落下無數的石頭滾木，堵塞了出口，也燃起了衝天的大火。沒有辦法，劉第的軍隊只好退到谷中，進退無路，他們只好在中間稍微寬闊的地帶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膽顫心驚，害怕埋伏在兩邊山上的新城人衝下來，或者亂箭齊發，哪裡還有他們的活命。如同老鼠一樣的被人堵了出路，此時再鎮定的人，也慌亂了起來。

好在新城人並沒有趁亂來攻，劉第的這三萬餘人，慌亂了一會兒，也就在眾多軍官的指揮，重整隊列，總算是沒有成為一團散沙，還象是一支軍隊。

一時半會兒，也沒見對方有攻擊的跡象，於是劉第就命令部隊原地待命。除了必要的警備人員，其它的人都虛脫地就地躺下，也不管地上嶙峋的石頭了。剛才亡命時倒還不覺得，現在忽然閑了下來，飢餓的感覺就非常明顯了。畢竟，他們已經大半天沒有吃過東西了，況且還跑了這遠的路，早上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消耗完了。

既然是逃跑，那些笨重的東西肯定就沒有帶，更不要說是糧草了。三萬多人每人只是吃上一口，這也是一個龐大的數量啊。谷中的野草，很快就被飢餓的士兵們吃光，連戰馬也沒有草吃的了。一些士兵餓得實在沒法，偷偷地斬殺了戰馬充饑。這讓軍官們非常的憤怒，劉第軍本來戰馬就稀缺，被士兵們一吃，那就成了純步兵了，哪裡還談得上機動性。劉第為了制止這些行為，將那些斬殺戰馬的士兵當眾鞭搭，直把那些人抽得皮開肉綻才住手。

如此一來，還是起到了威懾效果。雖然戰馬是保住了，可是沒有吃的東西，下一個違反紀律的人很快就會出現。人為財死，鳥不食亡，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唯一能夠脫困的辦法，就是突圍。在生存危機面前，劉第召集他的手下將領，商議突圍。

天剛黑盡，劉第的軍隊就來到了野牛谷西口處。那些燃燒的大火已經熄滅，可是要從那些堆積的亂石雜木上通過，非常的不易。最可怕的是，也不知道那些新城人還守在山上沒有。小理前面試探的人還沒有來得及翻越亂石，忽然兩邊的石壁上就亮起了無數的火把，喊殺聲四起，亂石雜物再度的從天而降。誰敢前去送死，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劉第的敢死隊，一下子就沒有了氣焰，敗退下來。接連幾次衝鋒，劉第的軍隊連新城人的面都沒有見著，就被亂石雜物給打了回來。精疲力竭的他們，決定暫時在谷中休息一晚，等天亮再說，看谷中有沒有小路通往外面。

第二天一早，劉第派出的探路隊，要麼無功而返，要麼一去不回，成了新城人的俘虜。現在他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此時，候方還給劉第打氣，說是破釜沉舟的時候，可以趁此機會，一鼓作氣，衝出野牛谷。

於是，劉第將隊伍分成兩軍，分別從野牛谷的東西兩端突圍。可是，他們的這種分散突圍的辦法，一點兒也沒有奏效。無論他們沖得多麼猛，可是總被山上的石頭亂箭給壓了回來。好象那些新城人有射不完的箭，丟不完的石頭似的，沒完沒了。這次突圍，有近千人損傷。可是令劉第不解的是，新城人從來不下山來追殺，好象只想將對方堵在谷中似的。

再也沒有勇氣的劉第，頹然地跌坐在地，無奈地嘆道：「我怎麼就惹上了新城人呢，一點好處沒有得到，反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該怎麼辦啊？」

侯方小聲地說道：「據我觀察，新城人丟了那麼多的石頭，射了那麼多的箭，他們的儲備肯定也不多了。我們人比他們多，只要再忍一下，難關就過去了。」

這時，另一員偏將蔡永生氣地說道：「我們人是多，可是餓了這麼久，這裡也沒有東西吃，可能到最後，即使新城人沒有了石頭，也沒有了箭，我們也翻不過那些亂石堆了。」這是事實，大家餓得連走路都沒力氣了，哪裡還有戰鬥力啊，人再多，有個屁用啊。

不過，令這些士兵們慶幸的是，新城人好象並想趕盡殺絕，才留得他們這麼多人在。飢餓，煎熬著谷中的每一個人。正在這時，從兩邊的山林中，傳來了呼喊。谷中的人仔細一聽，有些竟然是在喊他們的名字。

被喊到名字的兵士，惶恐的一陣張望，不敢答應。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就讓新城人曉得了呢。一陣嘈雜聲中，終於有膽大一點的兵士回應了一聲：「我就是，你是哪個？」

聽到谷中的人回應，山上的呼喊靜了下來，然後一個聲音清晰地喊道：「三娃子，我是苟二啊，落雁盪一戰後，我們就歸順了新城，他們對我們挺好的。」

原來是落雁盪被俘的兵士們，此番冉閔叫他們到此，就是讓他們呼喊自己熟悉的弟兄，也就是勸降。聽到這麼多的呼喊聲，可知山林裡面的人一定不少，劉第關於落雁盪后，新城人將俘虜全部殺光的謊言不攻自破。於是，有了更多的困在谷中的兵士答應著山上的呼喊。

劉第和他的部將們大驚，這可比四面楚歌還危險厲害，士兵們都有了投降的跡象。劉第馬上下令，再敢擅自答應山上呼喚的人，格殺勿論！這道命令一下，劉第的士兵們再也不敢有人答應了。

山上的新城人，見得不到回應，見目的達到，於是宣傳了一陣冉家軍的政策等等，也就沒有了音訊。

這次的喊話，對動搖劉第軍的軍心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因為當天夜裡，忍受了不饑寒的一些士兵，還是冒著被殺頭的危險，按照白天新城人宣傳的那樣，悄悄地到了山壁下，敲響山壁，被上面的人放下繩索，給拉了上去。

只是一夜，逃跑投降的兵士有兩三千人，照這樣下去，劉第的三萬人，過不了兩天，就會跑得差不多了。心中恐懼的劉第，不得不加緊了對士兵的管束，也抓住幾個逃跑的士兵，依照軍法處死，可是這個威懾效果有多大，他自己也沒有自信。

再也不能夠坐以待斃，在侯方的建議，劉第軍忍著飢餓，再度瘋狂地突圍。結果可想而知，面對新城人的滴水不漏的防守，劉第最終無功而返，退回谷中的他，看著天色漸晚，心中的恐懼更濃了。他並不是怕敵人趁機夜襲，而是怕士兵們的逃跑，想想最後只剩下他這個光桿司令的後果，他非常地害怕。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敢太用強，士兵一旦反水，哪裡還認得到他這個大人。今天白天處決幾個逃兵時，劉第明顯地感覺到了漫延在軍中的怒氣。他也怕，再逼緊了，真的會有人造反。所以，他防止士兵們逃跑的措施，也不是做得太嚴。

夜裡，更多的士兵逃到了山上，甚至那些值守的軍士，也同其它人一到，投入到了新城人的懷抱之中。到了第二天早上，竟然有上萬的人逃跑。在狹長的幾十里山谷中，逃跑的士兵們只要在陡峭的山壁上一敲，總是能夠得到新城人的回應，放下繩索，讓下面的人上去。然後放下武器，得到食物。吃著久違的饅頭大餅，劉第的這些逃兵，這才感嘆起來：誰說新城不強大，人不多，光是這谷中兩面山上的人，就有好多啊。投靠新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啊。

其實兩面山上的人並不多，除了鎮守在野牛谷兩出口的冉家軍，幾乎全部都是落雁盪一戰中的降軍，讓他們現身說法，來做這招安工作，再合適不過了。

望著自己縮水一大半的軍隊，劉第欲哭無淚，他知道，這次是徹底地完了。以侯方為代表的幾員得力幹將，繼續鼓動劉第突圍，他們的理由是，剩下的人不多，可都是信任的勇士。經不住勸說，正當劉第準備作最後一次突圍時，這時忽然從山上傳來一個清脆的童音。劉第渾身一震，這聲音是他兒子的聲音。

到這時，冉閔才將從沂縣捉來的劉第夫人與兒子派上了用場。聽著自己老婆和兒子的哭喊，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劉第大哭了一場，下定了決心，向新城投降。

在野牛谷西邊谷口，冉閔命令人撤出了堆積在谷口的雜物，迎接劉第降軍出來。等了不到一柱香功夫，散亂著頭髮，著布衣的劉第帶頭出現了，後面跟著他一萬多的疲憊了軍隊。

剛剛出谷口，一架馬車飛奔而至，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劉第驚喜地發現，原來是他的夫人和兒子，三人是抱頭痛哭。過了好一陣，劉第才問起夫人和兒子的狀況。他夫人就說了，新城城主對他們挺好的，並沒有為難他們，劉第這才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本來以為新城人會嚴陣以待，接收他們的投降，沒想到，除了載著夫人和兒子的馬車，對方只來了兩百人不到。全部都騎著駿馬，威風凜凜，氣勢逼人。

其中一個為首的人年少英俊，沒有著甲，身著平常的衣服，笑盈盈地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團聚。他的身後，有全副武裝的黑大漢，執著一柄大斧，冷眼看著。還有兩個執大刀的將領，兩個執鐵槍，也都是身手了得之輩。這五個人，分別是徐德、黃元興、薛謙、楊運、劉沖等人。後面的士兵，長槍在手，大刀在腰，精悍不可多得。劉第軍一見這個架勢，即使人多，也失了氣勢，安心地投降。

冉閔客氣地接受了劉第的投降，經此一戰，冉閔收了三萬多俘虜，加上落雁盪的一萬餘人，他幾乎全吃了劉第的本錢。至於劉第，冉閔還是放他回到沂縣，繼續在那裡鎮守，這讓劉第是感恩戴德，心中也平靜了許多。不過，在冉閔的安排下，黃元興領著兩百悍騎，隨劉第一同回沂縣，協助他防守。這樣，沂縣的幾千武裝，也都劃歸到冉閔的名下。

這一次大補，讓冉閔的實力增加了不少，整個蘇北到魯南一帶，見劉第都歸順了新城，那些小股的勢力，紛紛前來示好。照此發展下去，站穩腳跟已經不是問題，冉閔成為本地之王，也只是遲早的問題。到了新城這裡，冉閔真正的開始發家致富了。

齊聞天與杜昆一齊向冉閔道賀，祝冉家軍從新壯大起來。只是他們兩人有些遺憾地說道：「雖然得了沂縣的四萬餘人，可他們的戰力實在不敢恭維。如果都能夠如冉家軍嫡系那樣，該多好啊！」

冉閔哈哈一笑：「二位先生計謀高明，可是帶兵外行。軍隊是要訓練的，什麼樣的將軍，就會有什麼樣的軍隊。這些兵士，我看他們資質都好，相信用不了兩年，我就會將他們訓練成無敵之師，讓更多的軍隊，成為冉家軍的嫡系。」說話之時，冉閔的壯志豪情，表露無遺。

在場的所在冉家軍將士都很興奮，他們都知道主公爭霸天下的資本，從現在開始，真正的積累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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