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話 突襲

看似強大的燕國，被冉家軍三路大軍一進攻，再加上燕國的軍事統帥慕容恪洛陽大敗，四處頹象頓顯。往鄴城去的這一路上，各處大城小鎮，幾乎都處於混亂與恐慌的狀態，聽說冉閔要打過來了。鮮卑人有些開始收拾行裝，隨時準備北撤。中原雖好，可是那冉閔的殺胡令太恐怖了，還是保命要緊。

冉閔命令他的騎兵撤了旗號，專心的趕路。從跡象上來看，慕容恪並沒有在途中作多少停留。甚至沿途的城鎮都很少進入，直接繞道而北。可見慕容恪心情的急迫和恐慌，鄴城有大量的鮮卑人居住，他得首先保證那裡的安全。在那裡，再與冉閔作一死戰。至於沿途的這些地方，他也只能夠捨車保帥，讓其自生自滅了。

四處的亂民很多，嘯聚一方。很多地方几乎就是無政府狀態，幾十個人手握武器就可以佔據一方，成為一股勢力。短短的十幾天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冉閔的這幾千騎兵，雖然沒有旗號，可是軍容整齊，沿途也沒有亂軍敢來招惹的。他們也低調地快速通過，目標直指逃跑的慕容恪。這些傢伙也逃得太快了，追了兩三天，竟然連影子都沒有見著。

鄴城，終於到了，冉閔有些激動，他又回來了。冉家軍在鄴城南門外的駐地，如今早已經不再。站在冉家莊的廢墟上，在感嘆滄海桑田的同時，冉閔從來沒有今天這樣的踏實過。

一別數年，鄴城那高大的城牆依然沒有變，緊閉的城門高大厚重，後面是鮮卑人的千軍萬馬。城頭上無數的人影亂晃，顯示著危險將至的緊張。

冉閔命令人將自己的旌旗掛了起來，他要向中原的所有人宣告，他冉閔回來了。

對於此做法，洪車有些擔心地說道：「主公，我們現在已經是孤軍深入，如此的張揚，會不會招來周圍鮮卑人的圍攻啊？」

徐德笑道：「老洪啊，你過於仔細了。想當年，我們一千多人進擊羯族人的近十萬大軍，不是照樣的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這話有些委婉，分明就是說他洪車膽小了。洪車也不好反駁，他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隨後的戰爭中證明自己。就是為了爭這個面子，洪車後來成了冉閔手下的少有的幾個猛將之一，成就了大將之才。

祖影蝶聽著徐德的話有些不對，於是馬上說道：「洪將軍別聽徐大鬍子總提當年勇，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什麼事情都要適應現實。我們現在打出旗號，表面上看成是暴露在了眾多敵人的圍攻之下，其實也是一種信號，一種號召。冉閔在中原，特別是在鄴城、襄國地區，更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力。當這些中原的漢人聽說冉閔已經攻到了鄴城下，定會不呼自應，前來鄴城增援，到時候情況就會對我們有利。即使這裡呼應的漢人武裝沒有我們想象的多，楊運的大軍也會隨後殺到，鄴城仍然會在我們的控制之中。」

洪車聽了點頭，他很佩服，跟在主公身邊的這幾個女人，都有著出眾的才能。冉閔也笑著說道：「要解放中原，光靠我們不行，還要發動群眾，進行人民戰爭。」一時高興的冉閔，將後世的理論都說出來了。

好在大家都聽慣了冉閔的奇談怪論，也都見怪不驚。按照冉閔的吩咐，在鄴城南二十幾里的地方，正對著遠處的城門，開始紮下營來，埋鍋造飯，修築防禦工事。冉字大旗高高的飄揚在營房的上空，這架勢，要和城裡的鮮卑針鋒相對地來番決戰了。

城裡的慕容恪得到了冉閔紮營城南的消息，正在思考對策，參將慕容空說道：「將軍，冉閔不過幾千人駐紮在城外，還敢如此明目張胆地距鄴城如此近的地方安營，也真是太狂妄自大了。不說鄴城周圍有我十數萬鮮卑的主力，就光是鄴城裡的皇家守軍，也有數萬之眾。將軍不必多慮了，請這就點拔麾下一萬人馬，讓麾下出城滅了冉閔那廝再說。」

這慕容空是慕容家族的後起之秀，有著年青人特有的狂放。慕容恪在讚賞他的勇猛同時，也感嘆他年少無知了。於是說道：「城南的冉家軍雖然只有幾千人，可是中原的漢人卻有幾十上百萬。雖然說冉閔在整個中原地區不一定就是一呼百應，可是至少在這鄴城與襄國一帶，漢人們哪個又不唯冉閔馬首是瞻。他們此時打出旗號，就是為了號召附近的漢人，前來圍攻我們的。即使要進攻，也得有個周全之策，那冉閔的驍勇，可不是你們能夠想象的。」

這本是出自慕容恪此時的肺腑之言，可是聽在慕容空這些少壯派的鮮卑將領耳中，就有些激將之意，慕容空大聲道：「多謝將軍提醒，中原還有大半部分在我們的手裡，我們就應該趁中原亂民還沒有聚集之前，將冉閔一舉擒滅。砍倒了冉閔這棵大樹，中原的漢民也就不敢鬧事了。這麼一件一舉兩得的事情，請將軍成全麾下去做。」

見慕容空說得如此的堅決，如果慕容恪再不答應，就顯得有些膽怯了，這會讓慕容恪在這些後生的面前丟失顏面的。再說慕容恪也想利用冉閔孤軍深入的這個機會，來一番突襲。於是下令道：「慕容空聽令，著你領六千騎兵，於今夜子時偷襲城南的冉家軍。但是要遵循一個快字，無論成功與否，都要記得快進快出。」

慕容空答應著，興奮而驕傲地去準備了。他想一戰成名，剷除一直以來他們鮮卑的最大對手冉閔。至於主帥慕容恪的忠告，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果然不出慕容恪所料，只是短短的一個下午，周圍前來投靠冉閔的漢人，就不下萬數。這讓慕容恪非常的擔心，他也寄希望於慕容空今夜的突襲，能夠收到奇效，打擊一下冉閔的氣焰。

午夜將至，淡淡的霧氣在月影下彌散開來，將本來清清白白的一個世界變得朦朧起來。慕容恪暗喜，真是天公作美。鄴城的南城門悄然地打開了，六千鮮卑精壯的騎兵在慕容空的帶領下，靜靜地湧出了城門，直奔二十幾裡外的冉家軍大營。在出門前，慕容恪特地吩咐慕容空，要從冉家軍的右路突進。因為右邊駐紮的都是剛剛團聚過來的漢人亂民，他們沒有多少軍事素養，最容易亂。只要鮮卑騎兵突然一衝，這些人定然大亂。然後就會波及到冉閔的正規軍，所謂亂則無緒。沒了章法，冉家軍再驍勇，也只能長刀斷水，有力使不出。到那時，嘿嘿，慕容恪奸笑著，沒有說出來。

只是等慕容空的部隊才出發不久，又有一支鮮卑的部隊出城了。領隊的竟然是慕容恪，看來他也是想在今晚與冉閔進行殊死一搏了。之所以沒有跟前去踏營的慕容空明說，就是想收到一種奇效。想象一下，當慕容空的部隊將漢人的亂民衝散之後，接著是冉家軍的正規軍前來支援，兩軍在黑夜中進行著殊死的混戰。由於場面過於混亂，投鼠忌器，冉家軍善於突進作戰的優勢沒有了，雙方膠著起來，進行著無休止的混戰。這個時候，他慕容恪帶著大部隊如同神兵天降。這時勝利的走向，用腳趾頭也想得出來了。

騎在馬上的慕容恪，想著想著就要樂出聲來了。冉閔不是想利用他在這裡的號召力來聚集民眾嗎，那他慕容恪就來個釜底抽薪，利用他的這個人和來收拾他，讓被打亂的漢人民軍來反衝冉閔的正規軍。

依稀的燈火就在眼前，慕容空的部隊悄無聲息地慢慢接近，訓練有素的戰馬也跨著小步，再加上它們纏了破布的馬蹄，竟然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來。透過溥霧，可以看到穿著雜亂衣服，稀稀落落地散布在營門前，有些在打盹，有些在寒意頗濃的夜裡，跺著腳取暖。

看來慕容恪的消息一點兒也沒有錯，冉家軍的右路果然是駐紮著才來投靠的漢人民軍。憑這些臨時組織起來的漢人民軍，慕容空自信可以帶著自己的鮮卑武士，將他們殺得落花流水。然後，說不定趁勢可以殺進冉閔的正規軍，殺死或者生擒冉閔也說不定。慕容空心中打著如意算盤，笑容忍不住的露了出來。

只見慕容空長刀一揮，大聲地下令道：「鮮卑的勇士們，現在就是你們建功立業的時候。你們所要做的，只是用你們的刀，你們的槍，將眼前的人消滅。勇士們，盡情地屠殺吧！」

說完，向著冉家軍的民軍大營，慕容空帶頭猛撲上去。數千鮮卑騎兵們也齊聲吶喊，開始了衝鋒，他們蘊藏在體內的血性被喚醒了。

民軍大概有萬餘之數，而且數量還在增加，已經超過了冉閔帶來的騎兵數，冉家軍的大營里自然住不下這麼多的人，所以只有在冉家軍的大營之右，再造新營，來容納這些豪氣干雲，卻沒有多少訓練的民軍。

所有的東西都是有利有弊，在得到了當地漢人民軍的支持同時，這些民軍也成了冉家軍此時的軟肋所在。說得好聽點，這些臨時組建的民軍，戰力可能比烏合之眾好不了多少。冉閔要如何在短時間裡將這些民軍派上最大的用場，確實是一個難題。

被呼嘯而來的大隊鮮卑騎兵驚醒，守門的民軍驚呼著往大營裡面奔去，邊跑邊大喊著：「不好了，鮮卑人殺進來了！」數十個人一起大喊，還是有些氣勢的。只見大營里一時間亂了起來，人喊聲，馬嘶聲，混著一團。而且有人忙中出亂，竟然打翻火燭，將一些營帳點著了。一時間，火光衝天，煙氣亂滾。

沖在前面的慕容空接連砍翻了幾個民軍，見對方竟然如此之亂，一點兒也不象有假。心中大喜，大呼道：「勇士們，直衝進去，殺人放火，各盡其能。沖啊，殺啊！」

鮮卑人跟隨著慕容空，蹄聲滾滾，喊殺聲如雷，準備開始他們的屠殺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