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話鄴城混戰
慕容空追殺著那些慌亂逃竄的人影，鮮卑人隱藏在血液中的殺欲一旦被喚醒，他們是很瘋狂的。沒有多少思索的慕容空領著他的鮮卑騎兵，強突入營，在冉家軍的民軍大營中橫衝直撞，一呈殺戮的快感。
可是馬上情況就有些不對了，狂熱的慕容空最先發現情況不對，除了他們追殺了為數不多的民軍，而且這些大半還是在門口守門的那些軍士。先前在營中亂晃的人影竟然憑空消失了，這隻有兩個解釋，一是他們看花眼了，二就是他們中計了。第一種可能不大，因為這幾千鮮卑騎兵都見到了營中有人，那他們就是中計了。慕容空大驚，再看周圍的營帳，全部都燃燒起來，火勢很旺，烤得鮮卑人的衣服都要著火了，有些馬尾都燃燒起來，戰馬受驚地亂竄。
再看燃燒的營中，也沒有所謂的民軍，都是些燃燒正旺的東西，可能是些乾柴加了些火油，硝石之類的易燃、助燃物。再笨的人也知道這些火不是慌亂的民軍無意而為的，肯定是別人故意放的，明顯就是要將進入營區的鮮卑人困住。慕容空也是聰明人，哪裡看不出這裡面的兇險，急令全軍撤出如同火焰國的民軍營區。
有些焦頭爛額的鮮卑騎兵剛出民軍的營區不遠，慕容空正在考慮是這樣狼狽地回去，還是鼓起餘勇，再去馬踏冉閔的大本營。就在這時，突然前面無數的火把亮起，為首的一人大喝道：「殺了人放了火還想拍屁股走人，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這人正是人黑馬黑，虯髯亂長的冉家軍的首席猛將徐德，他巨斧一揮，率領著人馬就掩殺過來。從那些人的衣著來看，大部分正是慕容空想偷襲的民軍。
慕容空也非等閑之輩，見偷襲不成，這些民軍還自動送上門來，不如正好，一不做二不休，總算是找點面子回來。於是也是大叫一聲，指揮著鮮卑騎兵反撲過來。小理
兩軍相接，混戰成一團。民軍的戰力確實不能夠與冉家軍的正規軍相比，不過他們人多，又有著巨大的復仇之心，古人有雲，夫戰，勇氣也。在這種情況下，在戰火的熾烤下，在仇恨的驅使下，爆發出來的能量，也是相當地驚人的。並不是慕容空想象中的不屑一顧的烏合之眾，那麼地不堪一擊。
更重要的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徐德這次帶到民軍這裡的人雖然只有千人，可是都經過長期嚴格訓練的冉家軍勇士。特別是徐德，跟隨冉閔征戰多年，天賦所限，韜略沒有學到多少，可是說到衝鋒陷陣，身先士卒的打硬仗，那是盡得冉閔的精髓。在徐德及其親隨的帶領下，上萬的民軍，在曠野之中，打得幾千鮮卑騎兵首尾難顧，被切割成了無數的戰團，承受著漢人民軍們鈍刀割肉般的痛楚。
徐德彪悍無比，巨斧之下，無數的鮮卑勇士成了刀下之鬼。他顧不得與其它小鬼糾纏，他的手下們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此時徐德單槍匹馬地，正追殺著鮮卑的主將慕容空。
經過一番大戰，早已經沒有少年英豪之氣的慕容空，現在只想著如何早點脫身。後面那個又黑又壯的大鬍子漢人，太彪悍了，簡直就是收命夜叉，奪命閻羅。他以前還在心裡嘲笑鮮卑的英雄慕容恪懼怕冉閔，有些膽小如鼠了。現在看來是他慕容空錯了，眼前一個冉閔的部將就如此的兇悍，那冉閔就更不得了了。只顧得逃命的慕容空，哪裡還有心思指揮部隊，在親信的保護下，在亂軍中左衝右突，希望殺開一條血路，回歸鄴城。只是，這個看似簡單的願望，卻有如登天之難。
在這裡混戰的是民軍，那冉閔的主力到哪兒去了呢？冉家軍的營地，與民軍的營地咫尺之遙，看到這邊有情況，不可能不來增援的。
再說悄悄地尾隨慕容空出城的慕容恪大軍，看到前面火光衝天，喊殺聲大起，慕容恪暗自高興，他們得手了。可是聽見那喊殺聲沒多久，就消失了。慕容恪感到不妙，那些民軍再怎麼不濟，也不可能沒有抵抗啊，慕容空的人就是宰殺幾千隻雞，也得弄些聲響出來啊。當時慕容空進入民軍的營區，發現是座燃燒的空營，當然沒有心思叫囂，正悄悄地往外撤呢。慕容恪心中暗叫不好，又入冉閔的套的。
他快速地思索著應對之策，很明顯，中計的慕容空沒有好果子吃，如果不去救援，他們只有死路一條。如果前去救援，說不定冉閔正等著呢，豈不成了自投羅網，正中冉閔的下懷。這慕容空雖然說是慕容恪遠房的晚輩，可畢竟是他的血脈之親啊，還有那幾千鮮卑勇士，都是大燕國的精銳。思索之下，慕容恪還是準備冒險前去營救，說不定可以釜底抽薪，挽回頹勢，踏了冉閔的大營也有可能。沒有冒險，就沒有驚喜。慕容恪在多次的大戰中，有過數次的冒險之著，在與西秦的符堅之戰中，那更是屢次得手，嚇得符堅不敢出關。只是此次對冉閔，還有效么，他沒有多大的把握。
正在這時，有人說道：「將軍還是先回到城吧，還是鄴城要緊。請分兵五千給末將，這就去解除慕容空之困。」
慕容恪一看，是副將烏力。慕容恪搖了搖頭道：「還是我去，我比所有的人都了解冉閔。打虎留口氣，必定為虎傷。你馬上帶領一千騎兵回城，拿我的令牌，命令除了必要的守城人員，其它的全部出城增援。事情宜早不宜遲，今晚就是與冉閔決戰的時機。我領幾千人馬，去救援慕容空，順勢衝擊冉閔大軍。」
烏力領命而去。慕容恪率部行之不遠，猛然間左右兩側火光映天，原來是數千騎兵手勢火把突然出現在了他們眼前。慕容恪一驚，果然中了冉閔的圈套。不過他馬上鎮定下來，遲早都要大戰一場，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鹿死誰手，還不曉得呢，就暗暗地吩咐下去，準備與對方決戰。小理
「慕容元帥，我們又見面了。洛陽一別，只怪冉某的馬慢了點，來不及送送元帥，失禮，失禮！」說話之人全身披甲，手執雙槍，威武不可逼視，他正是冉閔。
聽了冉閔的諷刺之語，慕容恪打著哈哈道：「是慕容恪失禮啊，有些要事，走得急了點，望冉將軍莫怪。將軍遠道來此，我慕容恪正好盡下地主之宜，這不是來迎接將軍了么？」
慕容恪也是當仁不讓，意思是早就看穿了冉閔的計謀，放馬過來吧。冉閔怒道：「中原乃我漢人祖輩生息之地，怎麼鮮卑人成了地主，笑話！」
慕容恪陰冷地一笑：「天下本來就沒有長主，賢人得之。」
冉閔大笑一聲：「就依你見，今天我們就比下，到底誰是賢人。」
雙方主將不約而同地舉手一揮，兩種服飾的軍隊如同潮水般地撞擊到了一起，馬上喊殺震天，刀劍尖鳴之聲裂耳。誰是正統，誰是主人，兩股不同的力量，不同的勢力，最終還是需要武力來解決，任何的說道，都是可笑和幼稚的。
互相之間的衝擊廝殺，如同潮水一般，是開始了又停，停了又開始，誰都沒有住手後撤的意思。這可是關鍵的時刻，任何一方的退縮，都會成為對手實施致使一擊的機會。咬牙堅持到最後的，可能就是勝者。在這種信念的驅使下，雙方的傷亡都很慘重。
這種消耗巨大的陣地戰，正合了慕容恪之意，他的援軍正源源不斷地從鄴城中出來。依照如此的速度，最終他們鮮卑人會以人多取勝。可是事情並沒有如期發展，冉家軍的人數沒有顯著的減少，反而也有增多的跡象。
原來是上半夜王亘派來的援軍到了，有步騎一萬餘人，由申一成、劉沖、候方率領。正缺人手的冉閔大喜，冉閔大讚王亘有才，在收復沿途的城池時，還有多餘的軍隊前來鄴城支援。其實王亘他們在攻打沿途的城池時，也是挺艱難的，只是擔心著前方主公的安全，這才抽調出萬餘冉家軍的精銳，馳援鄴城。即使沒有申一成他們前來，冉閔也是有把握的，因為除了他的正規軍，加上前來投奔的民軍，也有兩萬餘人了。有了上萬之數的軍隊，冉閔就有把握與數倍的敵人周旋。援軍的到來，真的是如虎添翼，這如何不叫冉閔高興。
慕容恪會打算盤，他冉閔也會打。有了如此的本錢，現在可是消滅鮮卑主力的大好時機。所以他巴不得慕容恪出城偷襲，好進行正面的決戰。只要鄴城一下，相信王亘、張楚、司馬傑他們的壓力也會小許多，沒有了主心骨的鮮卑殘部，在各地的抵抗，肯定長不了。
真是天遂人願，冉閔將援軍埋伏起來，而是與雜亂的民軍比鄰而居，這種示弱的行為，果然讓鮮卑人上了當，真的出來偷襲了。所以，雙方都有援軍的情況下，準備更充分，作戰更英勇的冉家軍漸漸地佔了上風。
混戰持續到了天明，徐德處的戰鬥，早就和主戰場合而為一，沒有主次之別了。放眼望去，曠野中，到處都是殘軀死馬，兵器旌旗歪斜地插在飽吸了鮮血的土地上。朝陽似血，與這血色的世界共輝。戰前的小憩，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刀槍會插在誰的身上。敵我雙方的人，都是視死如歸，進行著最慘烈的爭奪。
慕容恪雙眼充血，身上中了數箭，整個成了一個血人。在這短暫的戰場小憩中，喘息著，聽烏力報告著戰況。當聽說慕容空最終突圍無果，戰死沙場之時，早有心理準備的慕容恪還是心裡一悲。慕容空的死，有他自大之責，也有他這個主帥慕容恪之責。如果他堅持據守城池，即使讓好戰派對他恥笑，也沒不會落得現在如此艱難的局面。現在是騎虎難下，進有冉閔強擋在前，退則可能兵敗如山倒，波及到身後鄴城的安危。
不過他轉念一想，也不是那種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地步。現在的這種主動出擊，總比鄴城成了孤城之時再來反抗，有效得多。冉閔也好過不了多少，只要他多堅持一會兒，說不定附近的鮮卑援軍就到了。畢竟，冉閔是孤軍深入，慕容恪在心中替自己打氣。至於鄴城裡面的人，能夠出來的，都出來了，慕容恪有種擔心，現在鄴城空虛，千萬不要出事才好。
冉閔也是全身血色地立在朝陽之中，四大女將隨行在他馬後。大半夜裡，冉閔帶著她們，不知道衝鋒了多少次，殺了多少的鮮卑人，可是好象總也殺不完似的。這時徐德、申一成領著兩個大漢騎馬前來。
祖影蝶驚喜地發現，那兩個人竟然是她的大哥和二哥，祖破虜和祖鎮北。三兄妹在前場上相見，自然是驚喜萬分。冉閔也忙上前去與兩位兄長見禮。
祖破虜大聲地說道：「兄弟，當哥的真服了你。幾千人就敢來進攻鄴城，還打得這麼驚天動地的。我和鎮北一聽說鄴城打起來了，連夜就帶著祖家莊的人馬過來助戰了。三千多人，全部的家底都來了啊。」說完就是一陣爽朗的大笑。
冉閔也大笑道：「大哥過獎了，驅除鮮卑，收復中原，是我等職責，早一天，總是好的啊。」
祖鎮北說道：「看鮮卑人的陣仗，這次是要來死拼了。兄弟做事向來多謀，不可能只是在這裡和鮮卑人決鬥吧？」
冉閔一笑，正要回答。忽然北面號角又起，於是說道：「慕容恪還真好鬥，又來了。有些事情一下說不清楚，還是等事實來向二哥說明吧。兄弟們，出擊。」
於是，一行幾人，隨著冉閔的身後，如風般地往戰場的最前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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