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如流殤所言,趙婉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麼心思的人,反正虞臻也老實,自己日日守著她也不擔心,所以便給趙婉賞了東西,沒有為難她,並且將她安置在了陳倉太守府的一處院落,讓人撥了婢女伺候著。
倒是流殤,她時常從婢女僕婦那裡聽說他來找趙婉。經常帶一些吃食首飾,據說是因為憐惜趙姑娘身世,故而經常來探望。
徐笙倒沒有細想,只是隨意聽了一下,便拋在一旁沒有理會。兩人若真有點什麼,虞臻和她自然是樂見其成,畢竟等這方戰事停了,還要安頓趙婉。虞臻的意思是,自己將她認為義妹封個縣主。徐笙沒有異議,但是怕她一個農女忽然被封為縣主,在長安被人欺負了也沒人撐腰,自己和虞臻身在宮裡也不可能一直盯著。若是流殤有那意,便是最好不過。
今年冬日,虞臻和徐笙註定是回不了長安。朝臣成批的奏章如同雪花似的飄來,請求虞臻和徐笙班師回朝。至於陳倉,可由陸武夷將軍駐守。
虞臻斷然拒絕,言明自己的立場。好在百里明和葛老沒有規勸,反而是在長安幫助虞臻打理朝政,一些需要他親自決斷的都會命人快馬加鞭,送到陳倉來。
「我們過年不回長安,我放心不下阿媛和阿識他們,還有安安他才剛出生,那麼小的一團……」徐笙倚著虞臻,眉間是淡淡的哀愁。
「有葛老和百里明在,康平幾人也在長安,怕什麼。我似乎記得你和康安交好,那你便可寫信去讓康安進宮照料阿媛和阿識。」康安是四公主虞素詞的封號,虞臻與幾個庶妹並不相熟,故而言語見顯得很疏離,都是用封號那喚幾人,甚至連妹妹也不願意叫。
「要不……我先回長安?」
虞臻冷哼:「你不是才說要片刻不離在我身邊照顧我嗎?這才幾日,你就反悔了?」
他有些吃味兒,雖說是自己的兒砸和女兒,他們要什麼自己都可以捧著給他們,但是唯獨搶自己媳婦兒不行。往日自己要不是征戰在外,要不就是整日處理奏章,倒是沒怎麼在意皎皎對幾個孩子太好。但這一失明清閑下來,他深刻的感受到了區別對待。
「他們還小需要你照料,那我目盲誰來照顧我?當日不是我要你承諾親自陪我,是你自己要的,怎麼如今又出爾反爾?」
徐笙:「……」
「我就是隨口一提,當不得真……孩子們有康安照顧,我也放得下心。等會兒我便寫信回去,等會兒便寫……」
這人怎麼跟個孩子一樣,跟孩子吃起醋來了?
「去吧!記得讓人把阿識和琛兒的大字還有阿媛的畫作都帶來,讓他們的母后好好檢查檢查,你離了長安兩個月了,也不知道他們學業有沒有荒廢。」虞臻傲嬌的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怪罪徐笙了。
「是,我的傲嬌陛下……」徐笙無奈地應下,語氣親昵。
虞臻這分明是挂念阿識幾人,卻又不好意思只說,只能彆扭的說要檢查他們的學問。也不想想,他雙目失明怎麼檢查他們的大字和畫作?所以徐笙善解人意的寫信讓阿識幾人一同寫一封信給虞臻,並且不要讓他知曉。
「哼!」虞臻有些不滿意徐笙給他取的綽號。
日子一晃而過,眼看就要接近年關了,當日流殤和虞梁切入秦雁行後方,在他攻打魏軍大營的時候,用火箭遠遠的放了一把火,冬日天乾物燥,瞬間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燒了交興鄉附近的山頭,足足一日才停下來,順帶著燒死了不少秦軍,還有他們的糧草。
秦雁行大怒,欲要再前往陳倉下戰書,但卻被秦王一紙詔書召回。匆忙之下他只得舍了交興鄉,帶領大軍離去。
「雁行,魏帝驍勇善戰,不過六七年便拿下了大半的疆土,我秦州本就不是什麼地廣物博之地,你雖然聰慧勇猛,但是秦州卻承擔不住魏帝的大軍。如今就連荊州曹勐遒都俯首稱臣,我們若是再與他打下去,秦州將亡啊!」
「秦州的兒郎們這些年隨你征戰,致十戶人家九戶都是婦人養家,父王想……不如向魏帝投降書。」
秦雁行只是轉著手裡的玉扳指,皺著眉頭問:「可知父王手下那批門人提的建議?母親知道嗎?」
「這與何人諫言無關,父王是希望百姓安居樂業。至於你母親……父王對不起她。」秦雁行的母親乃是大周長公主,所以秦王才如此擁立大周皇室,若非如此,他定不會摻和進這些事情里去。如今收手,尚能保全秦氏榮華。
「我不同意,魏帝被我所傷,據探子所報他最近正在養傷,應該是被我打下山崖落下的舊傷。只可惜探子不能近身,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裡有傷。若是我能乘勝追擊,未必不會贏大魏。」秦雁行道。
「你想如何贏?荊州曹勐遒掌握二十萬大軍,都已經俯首稱臣,我秦州不過十幾萬人馬,你要如何贏?就算贏了,我秦州也是伏屍百萬,民不聊生。雁行,聽父王一勸,降了吧!」秦王閉著眼睛,好似老了許多。
「父王老了,父王不希望秦氏敗落在父王手上,你明白嗎?」
秦雁行忽然沉默,抿唇道:「請父王原諒。」
秦王擺擺手:「罷了罷了,父王言盡於此,其餘還要靠你自己想通。」說罷,他扶著椅子站起來,慢悠悠的走出房門,下了台階。
秦雁行看著秦王遠去的背影,想到自己的母親,臉上落了一片陰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在陳倉過得這個年雖然不熱鬧,且簡陋無比,但是徐笙和虞臻卻感覺格外的溫馨。往年過年的時候,因為有幾個孩子在,加上府里事物繁多,還有虞臻的年假也不久,所以到底是有幾分匆忙。
而今年只有他們兩個過著二人世界,突然便覺得又回到了剛成親時,那種恨不得黏在一起的時候。徐笙閑暇的時候會停下來想想,自己和虞臻成親已經六年多了,即將到了世人所說的七年之癢。這次陪伴,反而將兩人的感情又促進幾分。
這日一早,庭院里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鳥雀嘰嘰喳喳撲棱著翅膀,飛到了屋檐下青瓦上。一大早,便有僕婦來往走動,拿著掃帚在院子里掃雪,發出沙沙的聲音。
徐笙睡的很安穩,她醒了后就去看一旁的虞臻,見他已經醒了便自覺的滾進他的懷抱中。
「怎麼不喚醒我?」她聲音軟軟,帶著剛醒時的軟糯。
「怕擾了你。」虞臻淡笑,陪著徐笙在床上又賴了一會兒,才寵溺地說:「好了,快起來吧!我聞到了梅花的冷香,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我隨你一起去後山上看看,陪你欣賞紅梅。」
「不必了,我覺得賴床也不錯。」徐笙聽著屋檐下鳥雀的聲音,和巷子外面貨郎叫賣的聲音,依偎著他。
「就算我看不見,但是去山上問問冷香也好,快起來讓婢女伺候你洗漱,清早的冷香和著山頂的風,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徐笙看他堅持,便也不再拒絕,否則到最後傷的反而是他的面子。
待洗漱過後,兩人穿上了厚厚的大氅,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爬去。
「小心一點,跟著我走。」徐笙叮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