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上帝的愛憐
六天後,第一軍前鋒部隊正式進入了魚人的監視範圍。
黃尚也得到了來自前方的敵情報告。
「赫爾特報告說發現了敵人的蹤跡,有一隊魚人承載著恐鳥正在朝第一軍飛來。」握著電話的方里轉述道。
恐鳥這個名詞雖然第一次見,卻也不是什麼神秘的生物,只不過是海鷗遭受輻射后變異產生的新物種。
就讓它成為人類與地外文明全面戰爭的前奏曲好了,黃尚點點頭,「讓她們按計劃行事吧。」
大漢科技帝國以北,廢土平原。
得到命令的狙擊小隊在蘇瀾的指引下,很快抵達了射擊陣位——一片遠離第一軍大部隊的小樹林中。
五公里的射程並不保險,在天氣良好,且無遮蔽的情況下,恐鳥依然然有發現帝王小隊的可能。
畢竟十個人規模的隊伍移動時,即使在十餘裡外,也是個較為顯眼的目標。
因此參謀部給出的方案是前出阻截,以及暫停行軍、就地隱蔽。
一方面利用超限者的高機動性——赫爾特與笛安組成的迷霧潛行組,和以蘇瀾為核心的狙殺組主動出擊,力求在安全距離外擊殺對手,並誘導敵人走向誤區。另一方面則給每位參戰者配發了「雪域迷彩」的專用次代動力裝甲,上面不僅染上了大雪的顏色,材料看起來也不一般。
對於后一點,迷霧潛行組給出了高度評價,按兩位刺客的話來說,行動時還好,一旦靜止下來,在高地幾乎很難辨別出穿戴者的輪廓,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如今蘇瀾身上穿著的,也是同樣的衣服。
但她並不喜歡這玩意。
直上直下的袖筒和褲腳毫無設計感可言,那一塊塊扭曲的雪白色斑更像是隨手抹上去的塗鴉。不僅如此,面料的生硬感就如同樹皮一般,如果不是裡面還穿著特製的內襯,只怕連皮都要磨掉一層。無論是什麼身材,穿上后基本一個模樣。
畢竟對於狙擊手來說,靈活性才是最重要的,而次代動力裝甲因為加固了反應裝甲,因此厚度要比初代動力裝甲高上不少。
當然,儘管心裡頗有微詞,可她卻不會說出來,同樣是狙擊手,黃尚自然知道笨重的裝甲不利於活動,但安全性卻大大增加,她不希望辜負黃尚的好意。
她又不是不經風雨的柔弱大小姐,她是一名戰士,是帝王小隊的輸出核心。
「魚人離進入射程還有三十公里,我們可以準備了。」赫爾特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現在動手吧。」
「是,裝甲進入進攻姿態,五秒后解除防禦屏障,請各位做好衝擊準備。」赫爾特回道。
「哦哦,就是這個語氣!笛安在一旁握拳道,「聽起來就很專業——你學得很快嘛。」
「是嗎……謝謝。」赫爾特輕咳了幾聲,大概在教會時,他從來沒有會得到小姑娘這樣的讚揚。
而蘇瀾則忍不住按住了額頭,如此生硬的說話方式到底哪裡顯得專業了?還做好衝擊準備——隨著能力解除,眾人在慣性的作用下稍微晃了晃,隨後安穩地踏在了地面上——得了吧,這種程度的震動還不如銅獸吼上一嗓子呢。
「接下來便輪到迷霧潛行組了,」笛安朝大家豎了個大拇指,接著拉下防風鏡,縱身而起,「障礙物已清空,綠燈全開——笛安,出發!」
「笛安,跟隨我!」赫爾特也化作濃霧緊隨其後,很快兩人便消失在空氣中。
「障礙物是什麼?這裡根本沒有障礙物啊?」流鶯迷惑不解地望著四周,「綠燈又在哪裡?」
「大概是新的訓練方式吧?」作為保護者的紅葉歪頭道,「我曾在辦公室里聽陛下說過同樣的口令,似乎是為了迷霧潛行訓練特別準備的術語。只不過奇怪的是,當時聽他講解的超限者除了這兩個傢伙外,還有流鶯和銅獸大人。」
「誒?難道其他人也能學習迷霧前行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
「如果我也能學的話,那我該怎麼說?」流鶯摸著下巴道,「嗯……流鶯,隱形?」
「這個詞倒挺老土的,」藍楓撇了撇嘴,「他們可不是隱形,而是化為低濃度分子的濃霧!」
「喂,你們不要打擾到蘇瀾將軍的觀察了哦。」紅葉笑道。
「明白!」
望著這一幕,蘇瀾不禁嘆了口氣。、
按照計劃,一旦行動開始,她們會在今後的一周里離大漢科技帝國外城駐紮點越來越遠,並儘可能將魚人的偵查重心往西北邊拉扯,換句話說等於是孤軍深入,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敵人,都只能靠自己的力量避開或擊退。
整個狙擊小隊要面對的,明明是一場危機四伏的艱巨戰鬥,為什麼氣氛就如此跳脫呢……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蘇瀾回過頭,看到紅葉向她露出了一個「我懂你」的神情。
她不由得感到了莫大的安慰。
沒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由於超長距離狙擊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因此隊伍里除了必要的作戰人員外,還得帶上多名輔助超限者,才能保證連續開火的效果,而像藍楓、青靈這樣的閑散人員無疑是最合適的選擇。
比起那些飽諳世故的基地高層,她到底還是欠缺了一份沉穩,比如赫爾特大人,幾乎就沒怎麼開口過。
「我們也開始吧,」蘇瀾深吸了口氣,「魚人應該很快就到了——」
「再等一下……」紅葉忽然低聲道,「我兩夜沒合眼了,有點累……」
她頓時語塞。
還好組裝獵殺者狙擊步槍並不需要花費多少工夫,為了儘可能減少安裝步驟,陛下只把武器拆成了槍身與支架兩個部分,並由赫爾特和藍楓分別背負。
蘇瀾用最短的時間完成了射擊前準備——比起之前所用的普通步槍,這架來自未來的狙擊槍反而更容易操作。將一顆足有手掌長的特製子彈推入槍膛后,她朝外圍保護著紅葉點了點頭。
紅葉下了命令,帶領青靈和藍楓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開始了外圍防護工作。
蘇瀾閉上了眼睛,等再睜開時,整個瞳孔中都散發出紅色光暈,她開啟了上帝之眼。
剎那間,視野里的景象波動起來,萬物的輪廓彷彿出現了重疊,——這種怪異的交錯令她產生了一股輕微的暈眩,不過經過反覆訓練后,她已經能控制自己忽略這少許不適,而將注意力放到更遠的地方。
視野飛速拉遠,或者說是直接切換了過去,周邊的樹林與草地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雲海。
而就在這雲海中,三個漂浮不定的黑點映入了她的腦海。
距離?
十二公里。
其他方向呢?
安全。
在開啟上帝之眼狀態下,視覺傳遞過程被簡化了,蘇瀾只要冒出一個疑問,就能立刻得到答案——甚至可以說,回答她的不是大腦,而是眼睛的應激性回應。
擺脫最初的不適后,剩下的便全是自由與暢快——她已經喜歡上了這種感覺,無論是一目千里的視線,還是穿透一切的視覺,都令她的感知變得更為寬廣,彷彿連帶著世界都鮮活起來。
不知道下一次上帝之眼再進化的時候,又會是怎樣的感受?
「迷霧潛行通訊,這裡是笛安。狙擊組,你們能看到我嗎?」這時,通訊頻道中傳來了笛安的聲音。
蘇瀾收斂精神,將視野拉回,「找到你們了。」
「這個高度如何?」
「應該沒問題,只要找片雲層躲起來就行。」
「了解。」
「嗯。」
在整個狙擊作戰中,赫爾特和笛安將擔任起最後的補救工作,一旦未能取得有效擊殺,或是敵人數量超過了預期,她們便會從敵人的頭頂俯衝而下,近距離完成最後一擊。當兩人全速俯衝時,速度差不多是恐鳥的三倍,加上兩人出其不意的化為濃霧的能力,成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但這招只能用一次。
若場上還有其他魚人或是飛行恐鳥存在,她們就只能選擇撤退了。
當然,蘇瀾根本沒考慮過讓她們出手。
她對自己的能力有著足夠的信心。
百發百中,這是她身為射手的驕傲,也是憑一己之力壓倒其他人的王牌。
她要讓這群小姑娘見識到,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專業。
六公里。
赫爾特的聲音再次響起。
「啊,我瞄準它了。」
蘇瀾閉上眼睛,令自己的視野完全消失,隨後將注意力悉數放在了首個目標身上。
五公里並非射程上的極限,也不是能力的極限,而是她個人的極限——理論上只要在子彈的殺傷範圍內,見到即可命中,但龐雜的信息上限制約了她的發揮,以至於她無法真正實現這點。
若是一次性將精力耗盡,超限者也會陷入到昏厥當中。
五公里可以說是反覆測試得到的最優解。
隨著意念的驅動,意念瘋狂湧出,將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虛構的引導線很快出現,並同毫無察覺的恐鳥連接在了一起。
單看這條銀絲般的細線,恐怕很難和子彈的軌跡聯繫在一起——它實在扭曲得太誇張,先是如同一道拱橋高高聳起,直指向空無一物的天際,然後隨距離的增長變成了一道起伏不定的折線。
沒錯,折線,這是自打蘇瀾拿到獵殺者狙擊槍之後才見識到的軌跡,並且它時刻都在改變著形態,中段幾乎是隨風飄動,像極了一縷折斷的蛛絲。唯一的區別只在於,軌跡的末端永遠都固定在目標上。
她曾問過黃尚陛下,而陛下的回答則有些出乎意料。
他說這種能力根本不能算是瞄準,因為瞄準無法測算那些已經發生、但尚未到來的事。
子彈在出膛后速度會不斷下降,受外界環境的影響也會越來越大,比如一陣橫風就能子彈的落點偏離數百米以上,因此再精準的瞄準鏡,也無法讓射手做到百發百中。
而拉大到五公里后,百發一中都成了奢求。
但獵殺者狙擊槍發射的是激光,屬於光線的一種,在空氣中,可以無視摩擦力和風力。
「咔——」
就在銀線融入世界背景的那一刻,蘇瀾扣下了扳機。
遠超過栓動步槍的轟鳴聲幾乎像鎚子一般砸在她的胸口,火焰一閃即逝,與氣流同時抵達的是巨大的衝擊力。槍托無法抑制地向後退卻,然後撞在肩頭,不過托尾特製的多道柔性緩衝塗層幫她卸去了大部分力道,而帶坐墊靠背的槍架更是進一步將衝擊分散到全身。還未等塵埃落地,她已經做好了第二次射擊的準備。
隨後一股熱血入了蘇瀾的體內。
一切就像演練時安排的那樣,除開狙擊所必須的器材外,其他人都可為她提供輔助來完成射擊,擔任保護之責的戰鬥超限者也不例外。
「怎麼樣,打中了嗎?」眾人一臉關切地問。
畢竟這一擊將決定此次任務的成敗。
「子彈還要再飛一會兒,」蘇瀾信心滿滿地回道,「不過它已經命中了。」
沒錯,就像黃尚說的那樣。
她已經在千萬枚硬幣中選出了那枚必然向上的幸運幣。
即便赫爾特也法捕捉到這顆激光子彈,她依然可以默默道出它的一生——飛行四公里后,激光的高度已經低於魚人的飛行高度,儘管其速度依然具有可怕的殺傷力,準頭卻偏離了太多,照這樣下去,它只會一頭扎進泥地里。
但一層密集的雲層會改變這一切,它就像乘風而起的鳥兒,或是擦過水麵的瓦片,再次昂首高飛,並沿著雲層反射過一道弧線,繞過兩隻在前的魚人後,從側面鑽入恐鳥的肚皮。
沒錯,在赫爾特的幫助下,蘇瀾利用了雲層的部分反射,完成了激光子彈的折角方位轉變。
蘇瀾開出第二槍后,並沒有急著準備下一次射擊,而是將目光對準的位於隊伍末端的鳥獸——她的首個目標。
「嘭。」然後她輕聲說道。
下一刻,只見恐鳥猛地一顫,背上應聲掀起了一團血霧,大團內臟滑膛而出,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而騎乘的魚人更是直接斷成了兩截,上半身被高高拋起,罐子里的霧氣噴洒得到處都是。
天空中宛若綻開了一朵血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