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孟君淮便把背在身後的盒子交給了她,想了想,又嚴肅叮囑:「不許看裡面是什麼,一眼都不許看。」
「好……」玉引踟躕著應下,起先有些不安,後來覺得他橫豎不能拿給她什麼會害人的東西,也就安心了。
接著,一頓午膳用得怪怪的。
玉引坐在他對面,眼看著他的臉色時不時紅上一陣,三兩次后,她便關切了一句:「殿下不舒服?」
孟君淮輕聲一咳:「天熱。」
……已經這麼熱了嗎?這剛四月初,玉引覺得明明正是最舒服的時候,一早一晚還有點偏涼?
但旁邊的和婧高興了,眼睛亮晶晶地問他:「父王,那我們去清苑吧!」
和婧早就想去清苑玩,相較於府里,清苑的地方要大得多!還有山有湖有小船!
不過那是避暑的別苑。何母妃跟她說,「避暑」就是只有夏天才能去,讓她平時不許跟父王說想去玩,不然父王就要不喜歡她了。
可現在是父王先說天熱的!
和婧覺得這事能成,說完之後就一臉期待地望著父親,腦子裡已經在飛轉到了清苑是先放風箏還是先划船了!
孟君淮想想,待得淑敏公主的事料理完就清閑了,早去清苑幾天也不是不可以。
他心念一動,看向玉引:「王妃想去嗎?」
玉引其實對避暑這事無所謂,但看和婧滿臉的期待,又想到府里上上下下這麼多人,若因她一句「不想」就都得悶在府里過夏天,也不怎麼合適。
她就點頭道了句「好」,孟君淮便交待楊恩祿著手辦這事。首先,得往清苑傳句話,讓那邊打理妥當;同時府里也要開始收拾起來,雖然大半東西都是現成的,可衣物之類的東西還是需要從這邊帶。
玉引這邊便也交待了下去,讓趙成瑞和珊瑚負責管這事兒。這樣的出行總要準備上十天半個月才能動身,所幸並不用她親力親為什麼,她只要在下人拿不了主意的事上拿個主意就成了。
轉眼間四五日過下來,珊瑚和趙成瑞沒問她什麼,倒是和婧跑跑跳跳地過來了。
和婧歪在她身邊眼巴巴地問:「母妃,能帶弟弟一起去不能?」
玉引被她問得一奇,攬過她道:「阿禮么?他當然是去的啊。」
避暑這回事不可能把闔府下人全都帶著,但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應該是有一個算一個全要跟去的啊?
結果和婧搖頭:「不是呀,何母妃說,尤母妃那邊的人都不去。可是我問了阿禮,他也想去玩的!」
和婧搖著她的手磨她說:「母妃帶阿禮一起嘛,我幫母妃照顧阿禮,不讓他不聽話!」
她還攬上責任了。玉引想笑,其實阿禮同去也輪不著和婧這個當姐姐的照顧,只不過東院不去的事她沒聽說,不知是什麼原因,和就不好直接應和婧的話。
玉引叫來珊瑚:「去東院問問,尤側妃為什麼不去?是有什麼事么?」
珊瑚怔了怔,就回了話:「不是啊娘子……這是殿下吩咐的,只您這邊和何側妃那兒準備就行,讓尤側妃好好安胎。」
玉引被這安排弄得一愣,想了想,又問:「那北邊的幾個呢?」
「殿下都沒提她們……奴婢瞧著,楊公公也沒去那邊傳話,應該也是不帶的。」珊瑚說罷略顯踟躕,又小心道,「奴婢覺得,這事您就不必再問殿下了。其實不帶她們是好事,畢竟人多事就雜。」
「這我知道。」玉引點了頭。她即便覺得不至於說這是「好事」,但也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雖則清苑更舒服,但在府里過夏天也絕不是過不去的——能去京郊避暑的也就是皇天貴胄那麼幾家,京里的萬千百姓沒處避暑不也是照樣過日子?
她只又叫來趙成瑞說:「你去告訴王東旭,咱去清苑,后宅的事交由他管。讓他囑咐膳房,不止東院不能虧了,北邊那幾位也不能受委屈。日常消暑的酸梅湯、綠豆湯要備足,房裡降溫的冰塊也要冰窖日日按例送。」
「是,下奴一定交代清楚。」趙成瑞道。
玉引又說:「你再告訴他,我若聽說誰過得不好了,只拿他問罪。」
這話發下去不過片刻,王東旭就又驚喜又忐忑地進來磕頭來了。
王妃剛入府時他和趙成瑞爭誰在院子里領頭,後來王妃挑了趙成瑞,他就一直再沒能顯出來。現下聽說要被留在府里不能隨去清苑,他原也有點不忿,當下人的,畢竟總在主家跟前晃悠才能有好處不是?
但他轉念一想,倒也好——把這差事辦漂亮了,日後在正院的宦官里趙成瑞算老大,他也算實打實的二把手了,怎麼也比現在這麼默默無聞的強!
王東旭鄭重其事地磕了個頭:「王妃放心,下奴一定把各處都看好了,決不讓東院和北邊的幾位受半點委屈!」
玉引「嗯」了一聲,賞了兩塊碎銀給他,就讓他退下。眼瞧著王東旭走遠了,珊瑚忍不住提醒道:「您忘了當初為什麼讓趙成瑞領事,沒用王東旭?這王東旭主意大了些!」
「我知道。」玉引點點頭,沒再說別的。她是想,王東旭主意大,這時候用大概正好吧?趙成瑞聽吩咐辦事,適合帶在身邊辦差,但當她不在的時候,府里留著的人是需要能自己拿主意的,王東旭應該正合適?
玉引覺得這樣該是。她八九歲那會兒在華靈庵時,尼師偶爾出門講經辯經,就會把七八個年紀比她小一點的小比丘尼都交給她,讓她帶著她們念經抄經。那會兒她只是乖乖的,覺得自己要負起責任,就照尼師的話辦。長大了之後才回過味來,其實若論佛法造詣,幾位和她年紀相仿,卻正經剃度修行的師姐妹都比她強多了,尼師只挑她管,多半就是因為她主意比她們大吧!
京里,一眾皇子都有些悶。
為淑敏公主寫的幾本摺子遞進宮都有好幾天了,但半句回應也沒有。幾人從剛開始的義憤填膺逐漸變得冷靜,而後甚至有點「興緻缺缺」。一邊覺得奇怪,一邊又再提不起那日的勁頭來。
頭兩日,他們覺得是父皇案頭的奏本太多了,一時沒看到,便央謹親王進宮去當面說一說。可眼下又三日過去了,仍不見任何迴音。
謹親王府的正廳中,一眾皇子等得長毛。
十一皇子端著個茶盞在屋裡踱來踱去,七皇子就皺著眉頭罵他:「老十一你消停會兒行不行?轉來轉去的煩不煩!」
「你拿我發什麼火!」十一皇子覺得自己挨罵挨得冤,剛想駁回去,一抬眼看見了正往這邊走的人,「大哥!」
眾人瞬時間都看過去,謹親王一身朝服未換,正往這邊來。
幾人就都迎到了門口,謹親王前腳剛邁進來,七皇子就迫不及待地問他:「如何?」
謹親王嘆了口氣,搖頭:「還是沒見著。」
廳里一陣嘆息。
十一皇子急道:「父皇這是怎麼了?大哥您一連三天去乾清宮,都愣沒見著人,他連朝政也不理了嗎?」
「十一弟!」謹親王疾喝住他不恭不敬的話,又搖搖頭,悶頭去八仙桌邊的椅子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