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然後玉引就被他實實在在地塞了大半碟醬牛肉,又被他餵了兩口豆漿后,她毫無徵兆地一聲:「嗝……」
「……」孟君淮端著碗一怔,玉引捂著臉趕緊開溜,又聽和婧在身後笑,嗔怒道:「你們快吃,一會兒進宮要晚了!」
孟君淮搭著餘下的醬牛肉風捲殘雲地吃了碗面,幾人便一道出了府。
她帶著兩個孩子坐馬車,他則是騎馬走在前面。上馬車前還好,他攏攏她的夾棉披風,跟她說「別凍著」,可到午門前各自下馬、下車后,他正嚴肅地跟和婧囑咐「聽話些,別讓你母妃累著」之類的話,旁邊橫插過來一句:「喲,六哥。」
他們循聲看去,是十二皇子府的幾人也剛到。十二皇子和正妃走在前頭,後面跟著側妃許氏,到了近前,三人齊施一禮:「六哥、六嫂。」
「十二弟。」孟君淮沒在意,打了個招呼就繼續叮囑和婧,「和堂姐妹玩也別太瘋,不然你母妃要擔心你。」
話音沒落就聽十二皇子跟祝氏道:「雲婧在家有奶娘照顧,你不用那麼擔心,好好過年。」
和婧應了聲「好」,孟君淮又站起身握握玉引的手:「手爐讓珊瑚她們勤換新的,在母妃那兒不用見外。」
十二皇子也執過祝氏的手:「需要什麼就跟母妃說,一家人不見外。」
玉引:「……」聽到這兒她也覺出十二皇子是成心的了。
孟君淮更直接一腳踹了過去,見十二皇子跑得快,便在後面追著罵:「你別跑!敢拿你哥嫂尋開心了?看我得空了不去賢嬪娘娘那兒告你的狀去!」
一行人就此兵分兩路,男眷先乾清宮問安再去太和殿參宴,女眷則先去坤寧宮磕個頭再去各自母妃的宮裡。
賢嬪本來就跟定妃住得近,今年又說好了去定妃那兒一起過年,玉引便一直和祝氏同路,被祝氏笑吟吟的目光打量了好久。
終於打量得她不好意思了:「你別看我了……」玉引一瞥祝氏,「我們殿下就是隨便叮囑兩句,你幹什麼啊?」
「沒事,替嫂嫂高興唄。」祝氏說罷看向和婧,「和婧喜歡你嫡母妃嗎?」
「喜歡啊!」和婧點點頭,小手朝天一伸,「母妃最好了!」
祝氏笑笑:「哎,一會兒去了你奶奶那兒,你也該怎麼跟你母妃親近就怎麼跟你母妃親近!你奶奶知道你們處得好,肯定高興!」
「什麼啊?」玉引聽出不對,壓了音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你們府里那個顧氏……她姑母不是在宮裡嗎!」祝氏也把聲音放得低低的,「前陣子她略晉了一級,打才人晉到美人了,遷去了賢嬪娘娘宮裡。平常倒是肯定見不著定妃娘娘,但今兒兩個宮湊一塊過年她肯定在,別讓她給你找麻煩。」
顧氏……
玉引都快忘了這號人了。顧氏被孟君淮扔在前宅跪了兩天、又被她吩咐搬出北邊三合院時還沒到夏天,現在一轉眼都年關了。
乾清宮。
除夕這天百官都要進來拜年,覲見的人自然很多。皇宮再大也是有限的,泰半官員都只能在殿前廣場上等著,皇子們略強一些,附近開了個小廳讓他們先候著。
眾人陸續到齊落座后,竟久久都沒人說話。一是皇長兄剛失一子的事讓他們難以說出吉利話,二是這般到齊了一落座,他們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年此時。
這一年,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一年前他們誰都沒想過,自己這個閑散的宗親有一天要插手到政事里去,且還是直接叫板東廠西廠。
好像靜默地坐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工夫,排行第二的平郡王才終於尋了個能說的話題:「八弟明年也該及冠了吧?」
正怔神的皇八子忙應話:「是,我和九弟是同年的,都是明年及冠。」
「嘿,我是年底的,理應再等一年。八哥您先!」旁邊的皇九子大方地一笑,目光斜斜地劃過對面提前封王的十弟,善郡王。
善郡王喝了口茶,沒說話。
皇九子哪由得他裝聾作啞,他封王時的那一出本就弄得一眾兄弟都不痛快,被他那出打了臉的皇七子良郡王又是皇九子的親哥,皇九子便冷言冷語地又添了句:「反正爵位遲早都會有,咱一年一個,誰都風光一回,我可干不出為出風頭不顧兄弟情面的事兒!」
「啪。」善郡王手裡的茶盞狠狠在案几上一落,「九哥你……」
「你還橫上了?」皇九子拍桌子就起來了,「你個輕重不分好賴不辯的!早看你不順眼!」
二人說著就嗆狠了,善郡王也拍案而起后兩邊便都擼了袖子,明擺著要干一架!旁的兄弟趕緊上前拉人,這邊說「九弟九弟你消消氣!」,那邊喊「老十你坐下!你敢跟哥哥動手?」,好半天才消停下來。
事情傳到各家正妃耳朵里的時候,後宮各處都正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祝氏坐的地方離門近便先得了稟話,她明顯臉色一白,揮手讓自己身邊的人和玉引帶進來的宦官都退了出去,自己去玉引耳邊低語了幾句。
剛被定妃叫到跟前的玉引面色也一白,定妃便問她:「怎麼了?」
「哦……沒事。」玉引緩了緩,一時也想不到怎麼編謊遮這事兒,便垂眸不再多言。
「唉,你們吶……」定妃搖了搖頭,「總有不想、或者不能跟本宮說的事,那本宮就不問。坐吧。」
玉引在離定妃兩步遠的綉墩上落了座,定妃又招招手將和婧叫過來,直接抱到自己膝頭。
定妃問和婧:「聽說你近來都跟嫡母妃住啦?」
和婧點點頭:「是。」
定妃遞了塊點心給她,又問:「住得慣嗎?若想換個住處,你可以直接跟奶奶說,奶奶幫你安排。」
玉引心裡咯噔一緊,不過下一瞬,她也明白定妃為什麼這麼做。
她們到底不同於尋常人家婆媳都住在一起。定妃身在宮裡,對王府的事可以說是倆眼一抹黑,她這個嫡母如果要欺負孩子定妃很難知道,而若她當真那樣做,定妃問她,她也不可能說實話。
所以只能問和婧。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懂什麼?喜惡都是掛在臉上的。
於是玉引便心平氣和地看著定妃問,和婧眨眼望望定妃:「住得慣呀,母妃那裡床很大,睡得舒服!」
定妃明顯一怔:「你……平常都跟你母妃一起睡?」
「也沒有……」和婧扁扁嘴,「父王非要過來,所以我跟父王一人一天。輪到我的時候,我才能跟母妃一起睡!」
這個「父王非要過來」,對和婧來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旁人可是都不會按她的意思理解。
是以周圍頓時一陣鬨笑,鬨笑之後,大家都意味深長地看向了謝玉引。
玉引又沒法解釋,紅著臉招呼和婧過來:「來母妃這兒坐,別累著你奶奶。」
和婧聽言二話不說就「扔下」奶奶不管了,跑到玉引身邊一歪,還把手裡的點心遞了出去:「母妃吃!」
打這之後,永寧宮裡的氛圍才算徹底「其樂融融」。
用晚膳時定妃和賢嬪各給自家兒媳添了菜,晚膳后定妃又賞了玉引不少東西,另外和顏悅色地透給她一句:「你安心過你的日子,本宮這邊不老實的人,本宮自會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