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除冠

「大膽！」劍蘭勃然大怒，她幾步走到蘇沐駒的面前，厲聲呵斥道：「你是哪個，敢讓堂堂的大妃，烈焰部的女主人為你跳舞？似這般目無君王的亂臣賊子，實實地該死！」

「你這女子恁地兇悍，懷恩公主既然是大妃，在這向我等展示她的賢良淑德，也是她應當的。」右賢王倒是對劍蘭的忠心護主的勇氣佩服不已，生怕蘇沐駒惱羞成怒傷了她，慌忙把劍蘭拉到一邊，耐心地解釋道：「大妃哪怕說上幾句話，也強過一聲不吭啊！」

「多謝右賢王！」劍蘭見有人維護自己，脾氣倒是收發自如，隨即斂衽，不卑不亢地道：「諸位有所不知，按我們大梁習俗，在宴會上拋頭露面獻歌獻舞的，都是舞姬的做派。即便是貴夫人們的聚會，也只有未出閣的小姐們才可以展示才藝。」

「大汗！」莫箏妙目含悲，委屈地呼喚了一聲。這兩個小丫鬟的幾番話，簡直就是在啪啪地打她的臉。

元烈倒是沒有往心裡去，不置可否地輕拍了拍莫箏的手，饒有興趣地瞟了眼岳綺雲。

這個女人，不但自己牙尖嘴利，連她的貼身丫鬟都這麼機靈，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元烈心中對岳綺雲的讚賞，不知不覺間又多了幾分。

「如你所說，既然已經是我們燕國烈焰族的大妃，就得按照我們燕國的規矩來！」大帳中，不知道哪個漢子叫了一聲，頓時讓亂鬨哄的場面安靜了下來。

終於有人在這裡稱呼自己為大妃了，岳綺雲之所以對眾人不理不睬，就是因為沒有人把自己當成大妃對待。

況且，她總不能讓劍蘭給自己擋刀，這小丫鬟雖然表現得強橫，可那雙丫髻上簪著的絹花，卻是不停地輕顫，顯出了內心的惶恐不安。

「嗯哼！」岳綺雲清了清嗓子，她示意劍蘭回去。那聲音並不大，可由於是她第一次發聲，造成的震動倒是相當大，就連元烈也豎起了耳朵，做仔細聆聽狀。

真是蠻子加傻子！

岳綺雲在心底狠狠地鄙視了他們一把！自己原本帶著絕對的善意出席盛筵，沒想到一上來就受到了所有人的輕慢。現在倒好，她只是輕咳了一下，這群人又大驚小怪起來。

「在為大妃舉辦的汗王盛筵上，身為大妃就應該拿出讓部族人信服尊敬的本事來。有句話叫入鄉隨俗，你還是不要拘泥於大梁的禮儀了！」元烈緩緩說道，可是目光卻是落在大帳中的眾人身上。言辭中對岳綺雲的輕視，表露無遺。

「我從小習武，對於小女子的技藝生疏得很。不過，如果大汗一定要看的話，倒是不妨舞一套刀法！」岳綺雲說著話，緩緩起身，眼睛盯在了元烈腰間的長刀之上。

「只是，這一身大妃的妝容，行動間著實的累贅，希望大汗准許我把鳳冠暫時摘下。」

岳綺雲說完，眾人一片嘩然！這女人，不但不展示她是如何的賢良，反而敢在大汗面前舞刀弄槍。

——還，還要脫掉大妃鳳冠？

「大妃有此雅興，本汗倒是非常期待！」元烈眯起眼睛，眼底深處閃著深藍色的光芒。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有多大的膽子，居然敢在盛筵上摘掉鳳冠？

「大妃不可，鳳冠不能輕易摘下！」大扎撒站了起來，連聲勸止：「盛筵中除冠，視為不祥，請大妃三思！」

「我即能摘下來，就有把握重新戴上去！」岳綺雲對著大扎撒溫和地一笑，眼神中的自信讓老人心下安慰。

「劍蘭，羅蘭！」她站直了身體，張開雙臂，神色優雅從容。

兩個小丫鬟非常默契地走到岳綺雲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摘掉她頭上沉重的鳳冠，解開了她脖頸上佩掛的黃金項圈。

除掉了滿身的沉重，岳綺雲頓覺全身輕鬆了不少。一雙鳳眼晶亮地看向一旁地元烈，淡淡地道：「借大汗的長刀一用。」

元烈的藍眼睛顏色更加深了，他一把解下腰間長刀，「砰」地一聲放在案几上，沉悶地撞擊聲顯示出那刀的分量。

「此刀甚是鋒利，還請大妃小心些！」元烈把目光落到了裹著鯊魚皮的刀鞘上，低垂著眼帘，清冷的聲音滿滿都是嘲諷。

岳綺雲也不廢話，一把抓過刀柄，拇指輕按簧扣，「嗆啷啷」一聲，寶刀出鞘，雪白的刀鋒閃動，周圍的空氣都下降了幾分。

這些人今晚擺明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了，之前她一直默不作聲，只是希望元烈能夠以大局為重，壓制這些草莽漢子。然而這一頓飯吃下來，岳綺雲是徹底地對元烈失去了信心。

既然沉默忍讓人家不領情，那就怪不得她了——不是想看看大妃如何的賢良淑德么，自己就展示給他們看！

——只是不知道，這些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強呢？

「好刀！」岳綺雲讚歎一聲，單手提刀，挽了個漂亮的刀花。瞬時間，元烈就感到身側刀光如山！

他眯起了一雙已經變成黑夜般深藍的眼眸，審視地看了一會兒岳綺雲，面上輕蔑之色逐漸斂去。緩緩伸出右手手臂指向場中央，作出一個邀請的手勢。

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慎重的態度對待岳綺雲，大帳中的每個人都怔愣了一下。汗王盛筵，再一次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中。

岳綺雲腳尖輕輕點地，身體如輕靈的燕子，從主座上翩然飛起，在半空中一個轉身，整個人如柳絮一樣輕飄飄地落到了大帳中央。

眾人忍不住發出陣陣讚歎！

「江南的靡靡之音，可是配不上大汗的長刀！」岳綺雲手臂一抖，長刀發出一聲清亮的長吟，刀尖指著那群拿著絲竹樂器的宮廷樂師，她揚聲喝道：「你們退下！」

森冷刀光下，樂師們瑟瑟發抖地抱著各自的樂器遛出了大帳。

「羅蘭，敞開主帳帘子！劍蘭，用《將軍令》的鼓點，敲響帳外的牛皮鼓！」

「是！」兩個丫鬟齊聲應答，手腳麻利地按照岳綺雲的吩咐，一個打開帳簾，一個在外面擂響了大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