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足矣
鼓聲咚咚地響起，鼓點從平緩漸漸變得急促中，岳綺雲挽著刀花，做了個起始勢。
「名將名將，名動四方。鐵血兒郎，守土衛疆！」震天的鼓點聲里，她緩緩地舞動長刀，腳下步履從容。女子清脆的聲音，卻無損那鏗鏘有力的歌詞。
很快地，那的一身藍色長裙已經和雪白刀鋒融成一體，只見得片片刀光中一個苗條的人影，如風一樣在大帳中央旋轉著！
只一個起始的刀法，卻讓所有人都彷彿置身沙場，不但感到了森森的殺意，耳邊還響起了隆隆的鐵蹄聲。
「橫刀立馬，捨我其誰。鐵骨錚錚，順昌逆亡！」岳綺雲繼續唱道，手中刀勢越來越盛，蘇茉兒被其中的殺氣嚇得瑟瑟發抖起來。
而剛剛還對岳綺雲橫眉冷對的草莽漢子，齊齊強壓著心頭的驚懼，目瞪口呆地看著場中舞刀的女子。
劍蘭和著岳綺雲的刀勢，把個牛皮大鼓敲得震天動地。
沒有柔弱無力的絲竹之聲，隆隆的鼓聲氣勢磅礴，把外面的烈焰族人吸引了過來，齊聚在主帳的篝火旁，看著裡面的刀光劍影。
這幾句詞，本是岳綺雲隨口唱出，彰顯的正是當朝名將岳翼的風采。雖然沒有什麼華麗的詞藻，勝在樸實無華，配上那套虎虎生風的刀法，著實地震撼人心。
「岳家紅妝，敢作敢當。」岳綺雲輕靈的身體陡然在半空中一個旋轉，亮閃閃的刀光從天而落，直接砸到了蘇沐駒面前的案幾之上。
「馬革裹屍，寸步不讓！」
「咔嚓」一聲巨響，隨著她最後一個「讓」字出口，堅硬厚實的鐵犁木案幾被整齊地劈成兩半！
「啊，殺人啦——！」突如其來的打擊讓蘇沐駒抱住了腦袋，下意識地就地一滾，躲到了一旁的人身後。
「哈哈哈——！」大帳中都是一些不羈粗獷的漢子，倒是被蘇沐駒的醜樣子逗笑了，發出陣陣大笑。
岳綺雲也被手中長刀的鋒利給嚇了一跳，她原本只是凌空虛劈一刀，刀勢並沒有用老，沒想到刀鋒去勢如虹，想收刀卻也是晚了一步。
瞟了眼狼狽不堪的蘇沐駒，岳綺雲長眉一挑，一點都不掩飾心中的得意。
——沒錯，她就是成心的，這是殺一儆百。
只這一瞬的停頓，鼓點也跟著一滯。
岳綺雲輕斥一聲，劍蘭振作精神，鼓聲再次急促地響起。
一個墊步擰腰，岳綺雲手腕翻轉，把個長刀舞得密不透風。身體的旋轉，使得長裙在地毯上鋪成了一個大大的圓圈，直如藍天上流動的白雲飄落人間。
刀法剛猛，身姿輕靈。如此矛盾的組合，卻讓所有人看得目眩神迷，臣服於刀鋒引起的瑟瑟殺氣中。
就在所有人都迷失在岳綺雲營造的氛圍中的時候，一個鬼鬼祟祟的老嫗從黑暗中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一點點地向帳外面擊鼓的劍蘭靠近。
岳綺雲把一柄幾十斤重的細長彎刀舞出了團團明晃晃的雪片，可是受傷的身體卻是有些吃不消，脖頸處的傷口崩裂，她咬緊牙關，盡量不讓人看出自己的艱難。
自從岳綺雲拿起長刀的那一刻，元烈的眼睛就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大帳中翩然的身影。不但震驚於她高明的刀法，也失神於那鏗鏘有力的唱詞中。
名將岳翼，是多少男子心中的偶像，即使號稱草原雄鷹的他，對於大梁鎮國公的赫赫威名，也是心生嚮往。
「真大英雄，千古思量……」又舞出一個刀花后，岳綺雲繼續唱道。就在此時，她的目光恰巧落在了大帳外面，一眼就看到那鬼祟的老嫗，已經摸到了劍蘭身側的陰影中！
是劉嬤嬤！她是要做什麼？火光電石間，岳綺雲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如果沒人阻止這老虔婆，她說不定會做出有損自己的事情。
汗王盛筵上，最忌諱的就是見到血光，燕國人會認為這是大妃給草原帶來不祥的預兆，是長生天對汗王妻子的否定。
而劉嬤嬤明顯就是要對劍蘭下手，這樣不但可以讓她這個大妃更加地飽受非議，而且還翦除了自己的臂膀，真是其心可誅！
岳綺雲長嘯一聲，身體忽然騰空而起，「唰唰」的刀影伴隨著連續的旋轉，轉瞬就飄到了帳外，靈巧地落到了劍蘭的身邊。
與此同時，劉嬤嬤突然從陰影里衝出，手裡還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而岳綺雲腳步剛一站穩，她忽然停止舞著一半的長刀，猛的一個收勢，長刀「唰」地被她收到身後。與此同時，那兩條綴滿了珊瑚珠子的長長髮辮，如同兩條鞭子一樣抽向了已經舉起匕首的劉嬤嬤！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而岳綺雲的動作又太快。
劉嬤嬤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聽到頭頂傳來嗡嗡的破空聲，緊接著，岳綺雲鞭子一樣的髮辮狠狠地抽中了她的臉頰！
「砰！」地一聲，劉嬤嬤感覺腦袋好像被鐵鎚砸中，痛得她丟掉了手中匕首，「嗝嘍」一聲，直挺挺地仰倒在地面上。
「真大英雄，千古思量。小人得志，古今同樣！」一辮子抽倒了劉嬤嬤，岳綺雲一腳踩到了她的手腕上，唱完了最後一段歌詞。
「好一個真大英雄，千古思量！」元烈拍案而起，滿心的欣賞再也遮掩不住，眼睛清亮得如同雨後晴朗的天空。他豁然起身，一把捧起沉重的大妃鳳冠，抬起腿就要邁出去。
「烈哥哥！」莫箏見狀，慌忙拉住了元烈的衣袍，揚起一張嬌柔的小臉，輕輕軟軟地道：「懷恩公主的刀法好狠，箏兒頭暈呢！」
「莫姑娘慎言，此處再無梁國公主，她是我們的大妃！」大扎撒走到元烈的面前，冷著臉道：「我烈焰族的女主人，就應該如大妃那樣英勇果決。」
「可是，在汗王盛筵上舞刀弄槍終歸是少了慈悲之心。」莫箏攀著元烈的衣袍，不勝嬌弱地站起來，以手撫胸道：「她……大妃的做派太過兇殘，箏兒，箏兒好怕！」
莫箏的一番話並沒有影響元烈的決定，只是使得他熱血沸騰的心冷靜了下來。
強壓下了心頭的悸動，笑著拍拍莫箏的肩膀安撫道：「知道你心性純良，看不得這樣的打打殺殺。可是有件事情，本汗不得不承認。」
說著，他掙脫開莫箏的拉扯，托著被岳綺雲摘掉的鳳冠，幾步走出主帳，站在岳綺雲的面前，虔誠而鄭重地把那鳳冠戴到她的頭上，朗聲說道：「我元烈，得妻如斯，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