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顧慮
「仁慈的長生天啊,請保佑你的孩子,請保佑呼倫草原……」大扎撒也跟著走了出來,雙手張開看向遙遠的天空,虔誠地高聲歡呼。
「長生天護佑啊……」無論是帳內的部族首領,還是帳外的族人,所有人的情緒都被元烈和大扎撒的話鼓動起來,齊齊地高聲歡呼。
呼倫草原的夜,充滿了人們虔誠而激烈的禱告聲。
「這老嫗在汗王盛筵上意圖不軌,她本是我從大梁帶來的僕從,請大汗允許我自行處理。」岳綺雲雙手捧著長刀,送回到元烈的面前,聲音清亮地道。
「自然應該由大妃處置!」元烈嘴角忍不住地彎起,藍色的眼睛灼灼地盯著她,眼底深處蕩漾的波光,幾乎要把她溺斃在那片藍色的海洋中。
情不自禁地展開雙臂,他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等著岳綺雲的回應。
然而,元烈那山嶽般的身軀在岳綺雲的眼中好似空氣一般,她無視著元烈的柔情,只是將長刀塞進他的手裡,豁然轉身,對著篝火旁待命的龍虎衛們大喝了一聲,「周郎將何在?」
「末將在!」隨著一聲中氣十足的回答,一個鐵塔般漢子,穿著大梁七品武官的盔甲越眾而出。
岳綺雲手指著地上昏迷不醒的劉嬤嬤,聲音里沒有一絲感情地吩咐道:「此人心懷叵測,將她押回龍虎衛營地,嚴加詢問!」
岳綺雲沒有當眾說出讓周郎將拷問劉嬤嬤,是因為顧慮這人本是梁國人,她實在是不願意讓燕國人看他們的笑話去。
「是!」周郎將拱手一禮,隨即像拎雞子一樣,拎著劉嬤嬤的衣領,走向不遠處龍虎衛駐紮的營地。
元烈看著篝火旁那嬌小而倔強的背影,漸漸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眸底的藍光更加幽暗。
夜色深深,汗王盛筵在一片歡騰聲中,接近了尾聲。
岳綺雲直撐到重新回到王帳,才虛弱得一把扶住了身旁的劍蘭,腳步踉蹌著走到床邊。
燭火之下,她臉色蒼白如紙,內衣已經被冷汗浸濕。
「小姐,您這是……」當羅蘭看清了那高高的衣領下,滲出的斑駁血跡,心疼得落下淚來。
「輕點兒,輕點兒!」羅蘭一邊碎碎念著,一邊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把那貼著血漬的布料剪開,露出了包紮著細棉巾的傷口。
「我的天!」猙獰的傷口,讓一貫冷靜的劍蘭倒抽了口冷氣,驚慌地道:「這傷口可是崩裂了,我的好小姐,你怎麼這麼拚命?」
兩個丫鬟里,羅蘭最是心靈手巧,饒是如此,面對著那那樣的創面,她也是不敢揭開那染滿了鮮血的葛巾。
羅蘭的手越是哆嗦,那傷口的血流得越多。岳綺雲實在忍不了這樣零敲碎打的痛苦,乾脆一咬牙,自己動手一把將那葛巾扯了下來。
鮮血噴涌而出,迅速染紅了天藍色的衣衫。
「小姐!」劍蘭和羅蘭同時驚呼,都被岳綺雲的果決給嚇到了。
「上藥啊!」岳綺雲也是疼得死去活來,但是面對倆個傻掉的小丫鬟,只能吸著冷氣說道。
「哦……哎!」劍蘭首先反應了過來,忙不迭地舀了止血的藥粉塗抹在傷口上,又取了乾淨的棉巾重新包紮起傷口。
劍蘭手裡忙活著,心疼地埋怨道:「剛才在盛筵之上,有我和羅蘭在,說什麼也不會讓那些蠻子欺負了您去。小姐何至剛烈至此,也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羅蘭給劍蘭打著下手,抽泣著道:「自從到了這苦寒之地,小姐就沒有過一天安生日子,今後可如何是好?」
「今後啊……」岳綺雲心中暗自嘆息。在她初初醒過來時,還琢磨著找一個合適的機會逃離這個是非之地。然而,她越是適應了岳綺雲的身份,顧慮就越多了起來。
誠然,作為現代過來的穿越人士,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作為岳翼的女兒,大梁國和親的公主,她實在是沒有權利如此自私。
因為在她岳綺雲的身後,往大了說是千千萬萬大梁百姓安身立命的家園,往小了說是鎮國公岳翼的身家性命。沒想出一個萬全之策,自己還真的不能走!
正感傷著自己渺茫的未來,帳門口忽然刮過來一陣夜晚的涼風,帳簾突兀地被挑開,元烈龍行虎步走了進來。
「見過大汗!」羅蘭正抱著岳綺雲換下來的葛巾和沾血的衣衫,微微躬身後就要走出王帳,沒想到元烈忽然伸手攔住了她。
「怎麼還在流血?」那天藍色衣衫上一朵朵觸目驚心的紅色,讓元烈的濃眉緊緊皺起,臉色蒼白的岳綺雲讓他心疼,可是很快就想起了那道傷口的由來。
——失貞!這個認知,讓他如鯁在喉。現在他有多心疼她的傷痛,就有多痛恨她的失貞。
「大妃的病情,御醫怎麼說?」元烈攔著羅蘭,按住了內心的糾結,輕聲詢問著岳綺雲的傷病。
「李御醫剛剛看完診,叮囑奴婢們要讓大妃卧床休息,那傷口才能快些癒合。」羅蘭恭敬地回答。
這是蠻子大汗第一次關心自家小姐的病情,她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激動。
「不知大汗深夜前來,有何賜教?」岳綺雲靠在迎枕上,瞟了眼元烈問道。
汗王盛筵才結束,元烈自己也沒想到,他怎麼會迫不及待地跑過來。
「本汗新婚,難道不應該同大妃共渡良宵?」岳綺雲的冷言冷語,直如一盆冰水澆到他的頭上,元烈惱怒異常,不由得也回應得冰冰冷冷。
「你也看到了,我身體不適。」岳綺雲指了指自己的喉嚨,面露疲憊地道:「蘇妃千嬌百媚,大汗去她那裡安歇可好?」
良宵你妹啊!
岳綺雲根本不知道元烈的心思,猶自悄悄翻了個白眼兒,在心裡爆著粗口。都把人給逼死了,還有臉過來共渡良宵?
岳綺雲皺眉撇嘴的小動作,卻讓元烈的心莫名地有些柔軟——原來她是因為旁的女人在跟自己堵氣。那也就是說,她心裡是在乎自己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