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記錄前半生3
見我上前，老頭的嘴角翹起一絲不經意的笑容。
雖是不經意，卻仍舊沒有逃過我這雙善於察言觀色的雙眼。
我的表情一怔，頓時覺得事有蹊蹺，站定了腳步就不打算再上前了，和石像保持著一米開外的距離，遠遠的就這麼觀察著。
此時周遭的人群已經徹底的散去了，天色也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還沒等我說話，老頭把蒲扇往腰間一插，接著就開始收拾起地上的石像，用那張鋪在地上的破布包裹了起來，作勢就要走。
見他要走，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忙開口就問道：「大爺，您要走了嗎？」
如果人能夠預知未來，哪怕是一點點，我也斷然不會開口去問這句十分多餘的話。
可常言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老頭見我問起，故作沉重的嘆了一口氣。
「哎，在這裡賣不出去，只能到城裡去賣了，今天肯定是要把他賣出去的，若是碰到有緣，價錢也就無所謂了。」
前半段的話，我壓根兒就沒聽進去，心裡只記住了「價錢也就無所謂了」。
心裡頓時有種碰運氣，想要撿個便宜的想法，略微猶豫了一下，便試著問道：「大爺，您這石像是哪路神仙？以前都沒見過。」
老頭微微一笑，一口帶著當地特色的普通話：「這是我家裡傳下來的，我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你要是有興趣可以自己買回家去研究。」
我並不是個果斷的人，只是在很多需要花錢的地方時，容易頭腦發熱，因此在很多的客戶和朋友看來，我是個非常大方的人。
不管心裡怎麼想的，事後又是怎麼後悔的，但在這一刻，我卻鬼使神差的掏出了錢包，數了數錢包里的錢，一共還有一千塊現金。
看老頭也不像個會玩微信的人，於是掏出了錢包里所有的錢，對他說:「大爺，我這兒就一千塊錢。」
老頭看著我手裡的一千塊錢，眼睛都直了，很顯然我給的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絲毫沒有猶豫，接過我手中的一千塊錢，將包有石像的破布包裹遞到了我的手裡。
或許是極力的想要掩蓋內心的狂喜，又要防止我反悔，老頭努力的壓制著自己激動的心情，但我仍然能夠感覺到他遞包裹給我的雙手有些顫抖。
此時我的心裡確實有些後悔了，或許是職業病作怪，因為干我們這個行當的，幾千塊金額的交易，從來都沒有合同，只是一些口頭約定而已。
錢已經掏出去了，我也就沒打算再反悔，心裡卻在暗罵自己愚蠢，衝動。
帶著這尊石像回到了住處，天色也已經徹底的黑下來了，住的地方是個民房，共有六層，我住在六樓。
剛來的時候運氣不錯，讓我找到了一個不錯的房子，約摸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廚房就佔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就是一間卧室，一個衛生間，還有一個人十多平米的大露台。
一天下來沒有任何成果，這樣的情況我也早就習慣了。
吃過晚飯，洗完澡，已經是九點多鐘了，關了燈，拿出手機就開始玩起來。
自從幹上這個行當，晚上從來沒有十二點之前入睡過，並不是有多忙，而是因為像這樣沒有業績的日子太多了，退伍費也快花完了，莫名的壓力，讓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到了晚上，只能拿出手機消磨時間。
洗完了澡，我就把石像的事情拋到了腦後，玩了把遊戲，順手一摸，發現煙已經抽完了，起身穿了條褲子，拿上錢包就下樓去買煙。
到了小賣部才想起來錢包早就空了，好在還能用手機支付。
這才記起來家裡還擺了一尊石像，回到房間就把石像找了出來，放在面前仔細的端詳起來。
石像上布滿了泥土，看不清面貌，於是用水將他沖乾淨。
洗刷掉泥土的石像上露出了一尊乳白色的人像，盯著石像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是哪路神仙，只是感覺有些眼熟，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忽然手機響了兩聲，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客戶更新了朋友圈信息，打開一看徹底把我震驚了。
客戶朋友圈中所發的信息是幾張照片，拍的都是鎮上趕集的熱鬧場景，其中有一張拍到了賣石像的老頭，距離雖遠，但也能看的清楚。
仔細一看照片中老頭的模樣，又看了看桌上的石像，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頓時覺得后脊樑都有些發毛，這哪裡是什麼神像，分明就是那老頭的肖像雕刻。
頓時我就有種被戲耍了的感覺，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老頭雕像，越看越惱火，旋即便狠狠的砸在了牆上，多一眼都懶得再看，躺回了床上，點了一根煙。
一根煙還沒抽完，氣已經消了大半，不經意的向甩落石像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地上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如果說之前的感覺是氣憤，那麼現在就是詭異。
餘光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突然在桌上發現了這尊明明已經被我甩在地上的石像，頓時覺得背後滲出一身的白毛汗，電風扇在一旁搖搖晃晃的吹過，後背一陣涼意，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我向來不相信世上有鬼，可眼前發生的事情實在是無法解釋，下意識的環視了一圈整個房間。
窗口下是一張老舊的木沙發，床邊也擺著一個單人的木沙發，地上亂七八糟的放著衣服襪子，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看了良久，實在感覺不出有什麼異樣，只是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住的房子里會有這麼安靜。
距離我住的地方不到二百米就是縣火車站，每天到了這個時候都會有火車的轟鳴聲，往日里都覺得十分的吵，可現在卻似乎什麼也聽不見，周遭靜得我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如果不是因為桌子就在門邊，而我的床又在靠里的地方，想要奪門而出，必然是要經過擺放石像的桌子，此時我早就跑得沒影了。